第0893章 酒館交易

洛陽這幾年也變成十分繁榮,不過它的繁華和長安的繁華略有不同,長安的繁華是一種由中低層百姓引出的繁華,中產人家最喜歡去西安門大街逛街吃飯,就連底層百姓也會砸節假日帶著家人去逛一逛西安門大街,擠在人群中欣賞花船巡遊,花幾十文錢在街頭買些點心吃食,一家人也能吃飽。

而洛陽的繁華恰恰相反,它是一種高端的繁華,各種來自江南的綾羅綢緞總是供不應求,名貴珠寶從來不缺銷路,權貴豪門互相攀比,他們乘坐的馬車一個比一個奢華。

豪門夜宴上,貴婦們穿的長裙一個比一個長,珠寶一個比一個名貴,被譽為‘裙拖六幅湘江水’的六幅長裙已顯得寒酸,而八幅長裙已經是標配,甚至十二幅長裙也不少見了。

權貴人家不僅主人奢侈無度,就連丫鬟侍女們也是穿金戴銀,遍身羅綺,出入也要坐馬車代步。

一種窮奢極欲的風氣在洛陽的上流社會越刮越猛。

而與高端的繁華相反,洛陽中低層百姓卻窮困潦倒,一條洛水把洛陽分成了兩個世界,洛水北面各坊的富豪都遷去南面,而原本生活在南面的普通人家因承受不了高昂的生活成本和稅金而不得不遷去洛陽北面。

洛陽南面又以長夏門大街為界,長夏門大街以西各坊是權貴、高官、外戚和大商人們居住的地方,二三十畝的大宅比比皆是,百畝的巨宅也不少見,朱泚最寵的貴妃陳文麗的兄長,禮部尚書、梁郡王陳文貴的府宅占據了半個勸善坊,足有三百畝之多,妻妾上百人,侍女仆婦有數千人之多。

長夏門大街以東各坊則是洛陽中產百姓生活聚居之地,但洛陽的中產卻活得格外艱辛,鬥鹽六百五十文,鬥米三百文,粗布也要六十文一匹,肉食更是昂貴,架間稅每梁一貫錢,一戶人家每年至少交稅四五貫錢。

當然,這是用朱泚王朝發行的新錢,一文長安的老錢可以兌換兩文洛陽的新錢,如果折算下來似乎也不算貴得離譜,但問題是,洛陽人的工錢並沒長安人的兩倍。

長安底層人家每月平均收入是三貫老錢,一家三口辛苦點,一個月也能掙到五貫錢,稍微節儉一點,每月攢下兩三貫錢沒有問題。

而長安中等人家收入是五到八貫錢,生活就比較富裕了,全家人隔三岔五可以去街頭小酒館裏小酌一次,或者每月去一趟西安門大街酒樓裏吃一頓。

可是洛陽中產的百姓的月收入也是三貫左右,卻是新錢,每月買米面就花掉三成,也就僅僅夠一天糊口兩頓,房租一間一貫錢,再拼命節儉,每月都入不敷出。

這還是中產百姓,底層百姓就不敢想象了,一個月收入一千錢甚至幾百文,要養活一家人,日子怎麽煎熬?

洛水以北各個坊內,分布著大片大片低矮的草屋窩棚,倒不是一直就這樣破爛,而是因為很多人家交不起架間稅,只得把房子拆了,搭建成草屋窩棚。

洛陽的貧苦人家做夢都想把子女賣到豪門做丫鬟仆人,要麽女兒長得稍微清秀一點,送去樂坊舞坊學藝,長大後就做樂姬舞姬,淪為富人的玩物。

朱泚王朝的都城早已淪為一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

但如果僅僅是豪門權貴的奢華無度,洛陽百姓還不至於如此貧困,畢竟還有整個中原和江淮、荊州可以供養京城,關鍵是朱泚要養四十萬大軍,每年光軍俸就要一千五百萬貫,還有糧食、兵甲以及各種消耗,還有幾萬匹戰馬要養,整個新秦王朝都被沉重的軍費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天傍晚,洛陽百林坊內的一家小酒館內光線昏暗,這是洛陽城長夏門大街東區最常見的小酒館,大堂上擺了五六張破舊的桌子,不知多少年了,上面鋪著一層厚厚的油膩,現在是晚飯時間,可只有一張桌前坐著兩名小商人,似乎在談生意,點了兩盤小菜和一壺酒。

掌櫃懶精無神坐在櫃台後面,目光不時瞥向裏屋雅室,酒館也隔出兩個小房間做雅室,門上掛著破爛的門簾,其中一間空著無人,另一間內則坐著一名商人模樣的男子,他是酒館的老客人,掌櫃知道他是姓莊,相州人,據說做點小本買賣。

掌櫃知道,這年頭商人們都在吹噓自己的生意如何如何做得大,如何如何本錢雄厚,但喝酒付錢時卻一個比一個溜得快,但如果說自己做點小本買賣,那一定生意不小,大多是做暴利違禁之物。

但人家是自己老客人,掌櫃就算知道對方做什麽,他也會睜只眼閉只眼,何況他其實並不知道。

房間裏的男子年約三十余歲,身材高大,體格強壯,他叫莊鳴,在洛陽做點羊皮生意,但實際他的真實身份是田悅安插在洛陽的情報頭子,他是田悅親衛出身,深得田悅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