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訊兔

鳳霞山山勢高峻，山頂風大而盛，那時候是夏末入秋，葉枝只穿了一件純白t。

脖頸感受到身後氣流的時候，炸開了一層汗毛，緊接著下一刻，整個人都倒懸了過來，天旋地轉地不辨方向。

等身體落到一個實處時，葉枝的心才落回原處，然而還沒等他把這口氣順完，眼見的一幕又讓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山頂黃綠相間的草地離葉枝越來越遠，風從下而上吹過，葉枝感受到自己像是坐在向上的氣流裏。

他哆嗦著嘴唇收回目光，嘴裏默念著，“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自我洗腦。

一聲桀桀的叫聲近距離傳來，葉枝摸著手下的觸感，慢慢慢慢低下頭，看見那熟悉的翼龍皮膚時，嘴裏的默念停下，心裏腦子裏只剩下一句：

我怕死了啊啊啊啊！

葉枝緊緊扒著翼龍的背不敢動，強風從他臉上吹過，把頭發都吹亂，眼睛一秒也睜不開。

偏這翼龍還越飛越高、越飛越遠，葉枝眼見著自己偷眼一瞧盡是陌生風景——主要是藍天和白雲，再看不見鳳霞山的山頂，心裏慌得一批。

這要是掉下去了怎麽辦？

這個想法把他這個恐高症治的服服帖帖的，整個人都軟了，卻又在生死面前爆發出無限潛能格外用力的緊緊扒著翼龍的肩背不松手。

在度過最開始那段突然升空的恐懼期後，葉枝的心態慢慢平穩，雖然還是很害怕，但至少能思考了。

他試著拍了拍翼龍的背，一直專心高速飛行仿若一只酷哥的翼龍減緩了些速度，半回過頭對著身後叫了一聲。

叫聲桀桀，有些金屬拉鋸的刺耳，但好歹能溝通，葉枝的意思是，能給出反應。

“回去，回去，”葉枝試圖跟翼龍交流，讓他把自己送回鳳霞山頂，他一點都不想在天上飛。

“桀？”翼龍歪了歪頭，然後飛的更快了。

葉枝：“……”

啊——！來人救他！

翼龍帶著葉枝追著跑了好幾陣風，穿過了那麽多層雲，他自由地翺翔在藍天烈日之下，這是身為鳥類天生的征途與熱愛。

至於葉枝……葉枝已經雙目放空、大腦呆滯了。

謝邀，這點刺激不但沒有反向治療好我的恐高症，反而更嚴重了。

翼龍後面似乎也感受到了背上人類已經進入奄奄一息的狀態了，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藍天，白雲，以及鋪面席卷的風流，難道不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嗎？

但顯然他還是很在意被他邀請玩耍的對象的意願的，要是不喜歡這樣飛的話，那就放下去咯，下次換個方式飛。

葉枝最後被放在平地上的時候已經站不穩了，他原地趴著緩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時候翼龍就安靜地站在他身邊，守著他。

半晌，葉枝終於恢復一口氣，他擡頭看了一眼翼龍，翼龍也低下他尖尖的頭顱看葉枝。

葉枝：“嘔——”他真的不是故意看著翼龍的臉吐出來的，實在是又聯想到那恐怖的高度，實在忍不住。

翼龍：“……”

他看著葉枝從空中下來後有氣無力的樣子，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事。

然而他有限的智商不允許他想明白自己錯在哪，這個人類光禿禿的都沒有翅膀，帶他去天上飛一圈他錯了嗎？

他只是邀請對方玩自己最喜歡的飛行遊戲，他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葉枝吐完怨念地看著翼龍，翼龍默默看回去，一秒後，撇清關系似的挪出一步，左爪靠右爪，與我無關系。

“唉……”葉枝最後自己嘆了口氣，算他倒黴，難道還能和翼龍講道理嗎？

葉枝扶著樹慢慢站起，翼龍見狀伸頭過來蹭了蹭他的肩膀，葉枝拍了拍翼龍的長脖子，他沒收力，然而打在皮糙肉厚的翼龍身上也不痛不癢，對方反而蹭的更歡了。

葉枝一陣無語，最後還是輕輕拍了拍翼龍的頭，“以後不要在帶我上天了，不然偷你雞吃。”

翼龍“桀”地應了一聲，振翅扇動，也不知聽沒聽懂。

葉枝不抱希望，肯定聽不懂，他推著翼龍走出樹冠覆蓋的陰涼地，拍了拍對方的翅膀，“好了，自己飛吧。”

翼龍回頭看了一眼葉枝，然後就振翅一飛而起，在高空中盤旋了兩圈，向鳳霞山飛去。

葉枝看著翼龍飛走了，看了眼附近的景物，這裏他沒來過，不認識路，也沒有路標之類的指示，只能先隨便選擇一個方向，看能不能走出去。

周圍都是修剪得樣子差不多的樹，綿延的草地，沒有明顯的地標特征，葉枝走了一會就陷入自我懷疑的境地——這地方我之前來過嗎？

葉枝第三次路過一棵眼熟的樹，樹幹齊腰處有一個樹疤，他不自我懷疑了，他確定了，他就是迷路了。

該怎麽辦？

葉枝陷入迷茫，他明明是朝著一個方向走，然而不知為什麽，每次走著走著就偏了，最後總會繞一個大圈子回到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