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靈官廟》橫空出世,口碑高漲。在這時候,熱門戲曲就跟後世的熱播電視劇一樣。

不過一夜功夫,街頭巷尾就開始熱議應笑儂的扮相了,稱其為活靈官,津津樂道靈官雷火降世的一幕。

應笑儂的名字伴上“活靈官”的名頭,再次響徹京城。

雖說因為徐新月的小氣,景片、機關沒那麽繁復,走的也不是寫實風,但華夏人民無疑接受良好。

再說了,這裏頭的機關運用得詳略得當,有鋪有墊,在他們看來,比全場鬧哄哄那一套好像還刺激些欸!

簡潔是簡潔,一下把人帶進戲裏了。

不會說話的,就來回感慨真乃活靈官,真是好有趣,好刺激。

會說話的,就要數文人們了。

徐新月樂顛顛地把誇獎他們的報刊都買了回來,挨個碼開。

像章鼎湖之類的評劇家,他們從前寫劇評,多是為了捧角,主要談論的是演員本身,嗓音唱腔身段臉蛋,也有聊到劇情的。提及舞美,乃至戲曲整個編排的,卻少之又少。

可這一回,破天荒的,幾乎所有劇評在誇獎應笑儂之余,都要花上幾大段來描寫《靈官廟》的舞美。

評劇家都是文人,接受華夏傳統審美的文人,這個舞美像詩書,像寫意畫,誰還不愛個風雅了?

《亂彈春秋》:【此般布景,真正汲古涵今,西洋布景泛濫,世人可還記得,我華夏戲曲,形似者是下品,神似者才是上品!機關亦是新奇,更難得貼合劇情,不為設機關而設機關,妙哉。】

《伶歌》:【我是不了解機關布景的,但這出《靈官廟》和鬧哄哄的第一版不同,看出了氣韻連貫,虛中有實,以小見大。含熹班既是京昆兩下鍋,日後會否翻成昆曲演,那想必更雅了。】

《戲世界》:【聽說長樂戲園東家很是小氣,我都禁不住想,會否因此,布景才如此簡約?不過,倒也逼出了以簡禦繁的藝術。】

《京劇萬象》:【同行某君疑慮會否有悖時下風格,和新劇大異,我卻覺得正該如此,推崇我華夏古典之美!我觀其戲台如畫布,歌、舞、詩、畫交融,靈氣淋漓。】

也有一些質疑,畢竟傳統戲曲現在本身也有人在批判,覺得不夠進步,卻不足為懼。

更多人,還是覺得這布景的成功,讓人覺得痛快,誰說古典審美不如西洋畫風吸引人了,此番真是讓人大大出了口氣。

沒看過戲的大眾,亦好奇心頓生。

如今機關以滬派為大,各地都效仿滬派,用西洋風畫景,這出戲真如一些劇刊所說,宗古又創新,與洋風大異,呈現開宗立派般的效果?

戲曲演員就是這時候的明星,各種劇刊是很多戲迷讀者的。

章鼎湖對《靈官廟》的吹捧,尤其關於舞台美術的描述,就引起不少原本對花臉戲不感興趣的年輕女性好奇,紛紛前往。

此時的劇院方、演員已經有了概念,一部戲要叫座,一定得能叫女座,才能大紅大火。女孩子看戲,喜歡約上三五好友,或帶家人一起。

長樂戲園的票房,一下就從冷清變得火爆,三天的戲票都被搶訂一空了。

徐新月連夜弄了不少板凳來,原本只有三種座位,他瘋狂加座,加成了五六種,連柱子後面的座位也要賣出去……

那位綢緞莊的東家還上門來道過喜。

雖然才有了苗頭,但誰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來沒意外長樂戲園一時是倒不了了,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和徐新月親親熱熱。

“大家街裏街坊,叔父是看著你長大的。看你父親留下的產業又興旺,叔父也高興啊!先前也是關心你母親的病情,這下倒好了。”

徐新月也(假裝)親親熱熱地道:“多謝叔叔關心了,還要麻煩您替我回絕梁老板的好意,這地我應是不會賣了。”

“那是,那是,我正想著呢,過兩日就和梁老板他們說,叫他們另尋地方。”綢緞莊東家好奇地道,“不知方不方便問,你是從哪裏請了新布景師?”

但凡腦子能轉彎的,都該想到了,長樂戲園翻身,關鍵必然在替他們改版的布景師身上!

應笑儂功底雖好,沒有此人的設計力捧,絕無這般效果。上一版一樣的《靈官廟》失敗了,就是最好的佐證。

只是……京城是什麽時候有了這樣一個人?

也不見徐新月奔走,難不成是偷偷從滬上聘請來的?

可以如今的消息傳播之快,商人們的嗅覺敏銳,這種新奇成熟的風格要是在滬上出現,沒理由京城一點風聲也沒有吧。

奇了怪了,真好似地裏突然冒出來的。

徐新月又不是傻子,他還沒賺幾天錢呢!怎麽可能說!

……

“一塊,兩塊,三塊……”徐新月在數錢,暫定演三天的票都定光,被催著延期,紀霜雨的任務算是提前完成合約了,這就該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