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紀霜雨先去取消了大夫的預約,又去藥店抓了藥,幸好,他上午沒什麽事,戲園開戲一般上午十點以後。這些日子因為都演的連台《靈官廟》,長樂戲園都是下午開場。

買完藥,紀霜雨就在同街的鋪子裏,給每個小孩買了件成衣棉服和新鞋。因為五弟年紀太小,他都是抱在懷裏。都走到賣衣服的地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低頭找了一圈:“咦,三妹沒來嗎??”

三妹就晚出來一步,他完全沒意識到,走了。

畢竟平時三妹就神出鬼沒,又瘦小黑,他沒低頭時還以為人在呢……

還好三妹和二弟和身量差不多,讓二弟幫忙試就行了,他們買的這個價位也沒什麽花色可言。

要說原來那個紀霜雨小時候,可能還過了幾天好日子,他這幾個弟弟妹妹,那真是壓根沒穿過新衣服。

不是大人的衣服改小了,就是去舊貨市場買二手衣服。

二弟都結巴了,這才發現哥哥還打算一人給他們買一件。

他覺得哥哥是不是太鋪張浪費,離過年還有快一個月……不對,就算過年,也不該買新衣吧,家裏那麽困難,“大哥,咱們,咱們買點棉花就行啦!”

把舊衣服填充一下,不就行了,一斤新棉花三四角錢,比直接買新棉衣劃算。

“錢是王八蛋,花了還能賺,賺特麽徐新月的錢……”紀霜雨重重把二弟給裹好了,系上扣子。

衣食住行,衣還排在吃前面,不穿暖和不行的。他有那縫棉花的時間,拿來多賺點錢豈不更好。更重要的是,來自平行宇宙的他壓根就沒拆縫衣服的技能,自己加工豈不是暴露了。

二弟吸溜了下鼻涕,在京城的冬天,他還沒有這麽暖和過,那張面頰紫紅的臉對著紀霜雨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

“這是我的名片。”周斯音沉吟道。

回來煎完藥已經快中午了,吃了碗藥,周斯音就好不少。也不知道是他辯證夠準——驚嚇,還是本來就心理因素更多。

離開之前,他給紀霜雨留了張名片,雖說在這裏……算摔了一跤吧!但是,紀霜雨的鋼筆字,讓他起了些結交之意,“有事可以來找我,但你不能說出——”

“我知道,不能說你被我嚇暈過!”紀霜雨道。

“誰被你嚇暈了??”周斯音一把搶回名片,罵罵咧咧地走向門口,途中小心繞過三妹,“我走了!!”

脾氣還挺大!

紀霜雨看他氣勢洶洶地身影,無語地笑笑。

周斯音剛走到門口,院子外傳來幾道聲音:“書妄言到底住哪間啊?總經理昨晚是咋說的?”

只見周斯音動作極快地一個閃避,退回來貼著門邊站。

門外幾人不急不徐路過,往這裏頭看一眼,還和紀霜雨對視了一眼。咦,不是書妄言先生,但挺好看,放慢腳步多看幾眼。

一墻之隔,周斯音屏息站立,也和紀霜雨對視了一眼。

周斯音:“……”

紀霜雨:“……”

周斯音:“…………”

兩分鐘後,周斯音黑著臉道:“我走了!”

紀霜雨:“哦,又走啦?”

周斯音:“……”

周斯音離開後,紀霜雨拍拍手,給小孩們蒸了幾個饅頭留作晚飯。

鄰居看到還挺羨慕,這是掙了點錢哇,都吃上白面饅頭了,同住一個院子,各家情況基本互相瞞不了。但誰都知道他們家多慘多窮,所以有羨慕的有為他們高興的,都是善意。

紀霜雨正收拾,二弟跑了過來,摸著他那新衣服,興高采烈地說:“哥哥,這個布可好啦,到了夏天,把我們外面布拆下來給你做夏衫吧,拼一塊兒夠做一套的,我們都是一樣的顏色。”

原本他們這冬衣夏衣,都是拆來拆去的,誰的衣服要洗了,是沒有替換的,只得暫時穿家人的,人均擁有1.2件衣服。紀霜雨那套法蘭絨睡衣,瞬間讓他們大大提高了人均擁有率。

紀霜雨聽著卻是心酸了一下,難怪二弟他們選衣服的時候,都要了一樣的藍色。他從小到大,真沒親眼見過這麽慘的。而且在他的世界,時空和政策不一樣,家裏壓根沒有親兄弟姐妹。

這些天照顧小孩下來,難是真難。

他白天打工,晚上回來其實恨不得看不見他們——撫養都是出於不忍,內心還是想一醒來就穿越回去,覺得如果是一場夢就好了啊。

現在看到他們因為一件衣服,就興奮又惴惴不安,笑成這樣,讓紀霜雨的“夢境”又清晰了不少。

之前有意無意忽視的事也浮現了起來,二弟不只是個“二弟”,還有自己的大名,他叫紀雷宗,隱身娃三妹叫紀霏霏。四妹露露和五弟雹子因為太小,父母去世時還只給他們起了小名。

“沒事,雷子弟弟,到了夏天,你們還會有新衣服的。”紀霜雨摸了下紀雷宗的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