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分家後, 俞陸家的傭人就一直很少。

一大早更是被管家先生差使到客廳裏一個不剩。

劉啟明聽見“上車”二字早早就去到了車邊,而管家先生則利落地用身體把通往另一扇大門的路給堵上了,手裏還拎了江柏那把尤克裏裏, 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

沒能成功開溜的江柏手機在掌心轉了轉, 舌尖抵抵牙後收回:“……這不合適吧?”

俞陸:“怎麽?”

江柏皮笑肉不笑:“耽擱您工作多不好啊?”

“你還有這種意識。”俞陸聲音淺淡, 聽不出含義,片刻後將輪椅往前行進:“不會, 上車。”

“別吧, 我還是覺得……”

“江柏。”俞陸停下輪椅回頭, 眼神如墨,薄唇裏吐出的每個字都清晰有力:“是你先招惹我的。”

江柏眼神和他對上,臉色一抽。

想說那都是任務,跟他本人半毛錢關系沒有。

……但十一年來無數和俞陸沒有具體劇情描寫的接觸中, 一切早就變得真假難明。如今還敢摸著良心說和他本人半毛錢關系沒有的, 好像只剩下了雞湯和站崗。

有些興致使然的突然靠近,誰敢深究其中原因?

看著前邊男人的背影, 江柏良久沒再吭聲。

待俞陸先將身體挪進車,才大步流星地上前,擡腿用力往車內一坐, 高大的身體將整輛車震得上下輕晃。

裏座的俞陸見狀停頓半秒偏頭看他,黑色的眸光將裏邊湧出的不快悉數攬進眼底。

江柏注意到他的目光了,偏頭咧唇沒好氣道:“有事?”

俞陸緩慢地收回視線, 將前座劉啟明遞來的薄毯鋪在腿上:“沒事。”

講究怪的所有私人行程都是劉啟明開車。

所以江柏還挺少見到他公務上的司機。這司機雖然姓王,但性格卻跟姓俞的似的, 一路蹦不出一個屁。

江柏是難得話少。

上上回他坐這輛車時, 還曾經主動靠向俞陸, 故意曖昧地說能不能問他問題, 後來又邀請他來看自己的表演。這些全是劇本以外,誰知道那時候是什麽心情。

覺得他好玩想逗他?太久不見興致來了想鬧他?都有。

“去環宇就行。”思及此,江柏說。

華禦天府到新區路程短得多,剩下的他想自己打車,圖個身心清凈。

然而一句話下去,旁邊的俞陸沒應聲,前座的司機也沒應聲。

片刻後發現方向一點沒變的江柏:“……”

他眉頭一跳,看向俞陸,明著打商量,語氣卻硬得很:“我給你省點時間不好?”

俞陸比他還硬:“不好。”

“你……”

“我讓你很不高興?”俞陸偏頭對上江柏的視線,眼底像是濃霧下的沼澤:“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莫名其妙,完全不顧及你的心情?”

江柏一時沒接上話。而有些時候一旦錯過了良好的打斷時機,天平就會沉向對方。

“這難道不一直是你在做的事情?”俞陸語氣冷淡。

嘴上說著喜歡,行動做盡曖昧,撩撥完人心,又將他推開,再卷著甜言蜜語回來,反復十余年。近在身邊宛若遠在天邊,真正遠在天邊,才反而好像拉近了一點點。

江柏蹙眉,下意識想從口袋裏摸糖,才想起糖被管家先生和琴一塊兒放在後座了。

於是只能舔舔唇,幹笑道:“那如果我以後不做了,就此了斷行不行啊?”

車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前座劉啟明連呼吸都屏住了,脊背挺直,目光直視前方,分毫不敢差。

而後座俞陸身邊散開的低氣壓幾乎能將整輛車撞散架,他隔了許久,才低啞開口:“理由?”

因為他馬上可能就不在這裏了。

江柏喟嘆一聲:“哥,十一年了,有點累了,人之常情啊。”

俞陸看向江柏的眼神暗沉到幾乎要將他吞沒:“我是不是永遠也等不到你一句真話?”

江柏是真想吃糖了。

“我也是十一年。”俞陸收回視線,目光懨懨地看向窗外:“而且試過很多次,不行。”

“所以你想都別想。”

江柏在幾乎要把他呼吸都吞沒的情緒裏昏昏沉沉地想起,俞陸起來好像還沒吃早飯。

但他不敢提醒,也不敢問,到地便逃也似的下了車。

回家後在緊閉的門板裏回想起舒向文生日派對的第二天。

他怪著腔調說完一堆後,突然正色問俞陸是不是真不喜歡他。俞陸當時停下輪椅不作答,江柏卻笑了。

十一年時間,江柏太知道怎麽惹俞陸生氣,也太知道怎麽讓俞陸心軟。他能讀懂俞陸所有暗語,就好像俞陸能看出他所有正常與不正常。

他知道他腔調奇怪俞陸會心煩,也知道他一旦正常講話了,俞陸就會心平氣和。而那天對他正色之下的不答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

江柏說不清楚自己當時的想法。是追了十一年,不論真假都想要一個反饋,還是暗藏的抗爭在看見劇情系統安排下,本該對自己最無感的人反而對自己生出興趣的報復性|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