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少 打小就攤上了個祖宗。

又一陣穿巷風掃起地上的灰塵,薄薄的一片,不遠處的路燈下有飛蛾在撲火。

就好比單季秋當下的心情。不過是他口無遮攔的一句玩笑話,就能在她的心海刮起龍卷。

她抄在褲兜裏的手本能地攥緊,手心裏瞬間竄了一層汗。

“是啊”兩個字卡在喉嚨裏,就等待著她的一時沖動脫口而出。可到頭來,沖動始終是抵不過懦弱,話到嘴邊也不敢禿嚕出來。

“我暗戀你?”單季秋故作一臉荒唐地譏誚回去,“有病我幫你打120。”

因為違了心,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耳尖竄上一層熱意,一路從耳後蔓延到頸脖,攀上臉頰。

她越是告誡自己冷靜,好像越是不受控制地陣陣發熱。

陸允笑了起來,低低的,沉沉的,像暮鼓晨鐘。卻一下一下,不偏不倚地擊中單季秋的心膜。

曾經,從未想過會成為他眾多傾慕者之一。不喜歡他,不從眾,不合流是她的固執己見。

可如今想來,原來自己的固執己見終也敵不過“陸允”二字。

“好啊!”陸允如是說。

單季秋暗自深呼吸調整情緒。希望晚風能變成冰箱裏的霜,商店裏的薄荷糖,兜頭澆下來的涼水,好叫她趕緊的清醒過來。

她摸出了手機,佯裝鎮定地摁下120,正準備撥通,就被一只修長的大手給奪了過去。

“你還真打算打啊!”陸允咬著字,字字無語。

“那不是應您老的要求麽。”

“好了,不逗你了,開個玩笑你還真急眼兒。我說錯話,我道歉,嗯?”

看吧,他總是能讓你覺得他不值得的時候,及時給你一顆糖吃。

又讓你重新陷入漩渦,不可自拔。

單季秋伸手:“手機。”

陸允淡笑著將手機放回到單季秋手心上,總覺得她要打120這舉動是不是過於沖動了。

“秋崽崽。”

“……”

“我怎麽覺得你今天有點兒奇怪呢。”

“哪兒怪?我才沒有,你才怪。”

“……”

等上了21路公交車,單季秋坐到座椅上,這顆心才算是完全得以平靜下來。

平時無論怎麽吵,怎麽鬧,怎麽懟,怎麽裝作若無其事的相處,貌似都不會像今晚這樣。

可能是夜色迷人,暑熱未消,心魔作祟。

冷靜,冷靜。

突然也沒話說了,怎麽辦?

裝睡吧!

於是,單季秋瞄了眼在看手機的陸允,將頭偏向車窗外,閉眸裝睡。

不知過了多久,單季秋醒了過來,緩緩地睜開眼睛,才恍悟自己裝睡給真睡著了。

並且,沖入鼻息的是那股熟悉的清冽薄荷味兒。像暮夏黃昏時,山澗裏那被清泉洗的不染一絲塵埃的薄荷葉。

她半邊臉隔著校服T恤薄薄的棉質布料,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寬肩上的溫度,灼熱而堅固。

不是因為自己存著的那點兒小心思作祟,其實單純地枕著他的肩膀還真的挺好睡的。

她一出神,就聽見耳邊少年帶笑的低語。

“還不想起來?”他揉了下她的腦袋,笑意更濃:“瘦的都沒幾兩肉了,這腦袋怎麽這麽重?”

單季秋噌的一下將頭從陸允的肩膀上支楞起來,半邊臉還留殘留著屬於他的余溫。

“你幹嘛?”陸允被這姑娘的一驚一乍搞得莫名其妙。

“沒幹嘛。”單季秋心虛地看向車窗外。

然後,她聽到陸允的嘀咕聲:“吃撐了吧?”

單季秋沒搭腔,要真是吃撐了就好了。

公交車到站,陸允站起來順手拎起單季秋的書包起身。

人都走到車門口了,見還賴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單季秋,不由得喊她:“秋崽崽,下一站精神病院,你要去?”

單季秋被這一聲喊回三魂七魄,騰地站了起來,卻反應過猛被頭頂的吊環打到了腦袋。她趕緊揉著腦袋,快步下了車。

“睡蒙了?”陸允有些好笑地瞧著身邊的姑娘:“腦袋夠吊環,小丫頭還挺別致啊。”

單季秋從陸允的手上奪回書包,背上,才邊走邊反駁:“第一,我這是吃飽了的困。第二,我腦袋是夠不著吊環的,這是常識。”

她頓了一頓:“至於你說我腦袋重,那不是我的問題,是你的問題,你太弱。”

“我弱?”陸允笑出天大的笑話,多久之前說的話,小心眼兒,“秋崽崽,千萬不要對一個男人說‘弱’這個字。”

單季秋:“你就是……弱。”

陸允:“皮癢癢了是吧?”

“……”

一掃單季秋之前一個人的獨角戲,兩人又恢復了常規模式,一路互懟打鬧。

不遠處,一個男人從小區門口的副食店出來,瞧著眼熟。

那人走到路燈下,整個輪廓線條被燈光打亮,映襯著男人的俊臉。

單季秋瞧清楚的那一刹那,便笑著朝他跑了過去:“向深哥,你怎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