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誰又不是在奉獻呢

“很棘手,要看看患者才知道。”周國輝慎重地說道。

馬修德和醫生打交道打了幾十年,早就習慣他們的說話方式。要是一口應下來的那種,馬修德肯定會擔心那人什麽情況都沒弄懂,隨口胡說。

“前幾年國內流行的說法是缺血性腦卒中可防可治,也的確是這樣,主要還在於時間。”周國輝說道,“造成腦部血管缺血的原因當中,又以血管內形成血凝塊,堵塞血管最為常見。

如果患者使用了專門溶解血凝塊的藥物,就可能重新疏通血管,恢復腦部區域的正常功能。”

周國輝說的很慢,一字一句,一邊說一邊在琢磨那個21歲男患者到底是什麽情況。

“用藥和介入取栓,是現在兩種常用的方式,馬院,您知道二院用的是什麽辦法麽?”

“不知道。”馬修德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從前不是醫務處長麽,這幫家夥習慣出事兒先給我打電話。其實今兒的事情也是習慣,根本不是全省找會診。”

“哈哈,馬院,那是您工作得力。醫務處長能幹到這種程度,厲害,厲害!”周國輝笑道。

“當時沒少被臨床的主任罵。雖然當面沒人敢直接罵我,但背地裏他們可是沒少罵。”馬修德說道,“醫務工作難做,千頭萬緒,臨床工作的還都是人,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能養成出事先給您打電話的習慣,這就證明您的工作大家還是認可。”

“沒什麽用。”馬修德笑道,“又不能換錢,說白了就是給人擦屁股的活。周主任,您在帝都那面,醫務處的工作怎麽樣。”

“難幹,一樣難幹。”周國輝實話實說。

患者的情況只知道一些點滴碎片,說什麽都沒用,周國輝也就開始和馬修德閑聊起來。

“大約十年前吧,積水潭醫務處被人砸了的事情您知道吧。”

“知道。”

“沒辦法,湘雅是最硬氣的,可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了?我一哥們是醫務處副處長,他每次處理完糾紛後都找我喝酒。您猜,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什麽?”

“我想想啊。”馬修德頗有興致的琢磨了十幾秒鐘,“要是我,肯定大罵臨床醫生不長腦子,都特麽是狗腦子,那麽簡單的錯誤還能犯。”

“呵呵。”周國輝笑道,“他說這都是應該的。”

“哦?覺悟這麽高?”馬修德笑了。這話在開大會的時候隨便說,唱高調誰不會啊,一個個說的比唱的都好聽,華夏好聲音真的應該找他們去當選手。

最起碼馬修德認為自己在這方面已經幾乎爐火純青,肯定有導師為自己轉身。

但私下裏,和親近的朋友一起吃飯,大多都是抱怨,極少……甚至絕對不會有人唱高調。

有沒有領導,說點實話怎麽了?這人呐,總是說昧良心的話,真心是折壽。

看樣子帝都醫院的醫務處副處長是個妙人。

“嗯,我最開始也不理解。後來有一次……就是積水潭牌匾都要被人砸了的那次,他心情不好,回來找我喝酒,跟我說了很多。”

“都說什麽了?”馬修德興致盎然的問道。

“他說醫生其實還算是好的。”周國輝說道,“工農業剪刀差剪了農民多少年?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醫生、教師、警察、消防官兵,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實際上都是……哈哈哈。”

說著,周國輝先笑出聲。

“嘿嘿。”馬修德心領神會。

往好了說是奉獻,其實社會上誰不是在奉獻呢?

“都差不多,稀裏糊塗過吧。真有本事的人去美國打拼了,留在國內幹啥。”周國輝說道,“但去美國容易?開玩笑,一點都不容易。”

“國內醫生和美國醫生的收入差距是真的,其實我不贊成全盤學那面,什麽分級診療之類的一點都不靠譜。”馬修德說道,“收入是肯定不能學的,這一點不學,其他學的再像有說那麽用。離開收入談其他的,都是耍流氓。”

“思聰公子開始拋頭露面之後,我那哥們總是一邊喝酒一邊嘆息。”周國輝說道,“普通人的日子且熬著,能活,還活的有滋有味就不錯了。連頂級的資本都……我哥們的原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馬修德哈哈大笑,雖然說得那位一點都不傻,還很聰明,甚至聰明中還有些許的“悲壯”,但從某個層面上來看的確是這樣。

“且過著吧,咱們走的路沒人走過,這不是一天天變好麽。”周國輝道,“只要能變好就行,我可是不想回到20多年前了。”

想到那時候,馬修德心有戚戚。

什麽醫患糾紛、什麽醫患矛盾,本質的問題出在哪,馬修德和周國輝都知道,真心不用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