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第2/3頁)

越澄波重新燃起希望,不惜親自出馬來到洛都,答應太後鎮守皇城三年的請求,換來太後幫他尋人。

太後畢竟坐擁朝廷兵馬,發布消息尋人,有時比修士手段還更快一些。

但一年過去,聶峨眉依舊杳無音信。

“她的魂燈呢?”長明問。

“時明時暗,暗時只余一線,行將熄滅,明時若煌煌大火,哎,若不是這魂燈,我們都以為她早死了。”越澄波神色黯然,啞聲道,“去歲我師弟說,在洛都的瑯嬛塔附近見過峨眉的蹤影。”

他原只是看重洛都這個地方,也一直在整個洛都範圍內找人,經過這次的事件,得知長明他們在瑯嬛塔內險象環生之後,越澄波方才覺得自己可能一開始就弄錯了,聶峨眉的失蹤,也許與那座八寶瑯嬛塔有關。

枯荷道:“先前貧僧與前輩在塔內並未看見其他人,更未看見修士的屍體,聶道友許是沒有入塔,往別處去了。”

越澄波嘆息一聲:“不管怎樣,多謝前輩惦記她,聶師妹性情爽利,對朋友兩肋插刀,不吝性命,我們都很喜歡她。修煉一道本就兇險,她若遭遇不測,意外殞命,一了百了倒也罷了,怕就怕……”

怕就怕魂燈未滅,是在哪裏遭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像先前被妖魔攝走魂魄的皇帝,行屍走肉一般,活著還不如死了。

這就要看聶峨眉自己的造化了。

謝春溪在旁邊枯等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等到越澄波閉口不言,終於找到自己開口的機會。

“敢問前輩,方才太後說你自稱九方長明,可是昔日的玉皇觀觀主九方長明?”

自九方長明身份揭開,枯荷等人就有許多疑問了,只是大家剛被長明出手相救,礙於情面不好詢問,問了就難免會尷尬為難,畢竟這些年,九方長明這四個字,一直與勾結妖魔聯系在一起。

枯荷他們幾個畢竟大多是一門宗主或首座,自矜身份閱歷,對此事將信將疑。

新生代的年輕修士們,卻大多受師門長輩影響,對這個說法深信不疑。

尤其是萬劍仙宗的弟子,更將長明當作背叛人族一般的存在,以如今萬劍仙宗的影響力,不難想象這種印象和言論的範圍有多廣。

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是我。”

得到對方親口承認身份,謝春溪仍是難掩震撼。

因為站在他身前的此人,曾經是傳說一樣的人物。

背叛人間也好,威震天下也罷,當年謝春溪只是金闕道宮的無名小卒,什麽事都輪不到他出頭,當然也就沒機會跟九方長明交集。

“前輩既然方才對妖魔出手,可見與他們勢不兩立,緣何這些年音訊全無,也不出來澄清一句?”

謝春溪早年,天賦平平,在金闕道宮裏毫不起眼,連師父也沒把他當接班人培養,他索性得過且過,懶散度日。

實是某日他下山受了欺負,又聽別的修士說起玉皇觀新任觀主九方長明大出風頭的事,謝春溪若有所感,從此奮發向上,後起直追,直到接掌衣缽,成為金闕道宮掌教。

他為人自負,行走江湖也得罪過不少人,只不過修為高,能拿他怎樣的人很少,但謝春溪自己也不是沒有欽佩的人。

九方長明是天下第一人的時候,謝春溪不愛提他,讓人覺得自己是在巴結奉承,九方長明落魄時,謝春溪也曾失落失望過。

他以為自己看錯人了,後來年紀漸長,又覺得事有蹊蹺,難以辨清。

直到在這裏遇上自己年少時高山仰止的對象。

“他不在人間,如何澄清?你若有心,為何不幫他澄清?”

嗤笑聲響起,不是長明,而是旁邊打盹的雲海。

他實在是倦極了,剛才沒力氣跟宋難言耍嘴皮子,就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此時歇了片刻,緩過勁來,嘴角帶著譏誚弧度,眼神卻冰窟一樣,毫無溫度。

“行事似魔者,心未必成魔。行事如佛者,也不一定就是真菩薩。你覺得自己是哪種?既然早已認定一件事,卻又何必假惺惺來問?”

“我……”

謝春溪心生怒意,張口就要反駁,但話到嘴邊,怒意卻消失了。

他固然對當年的事情有疑惑,但不敢去推翻萬劍仙宗的結論也是真的,如今的江離就像當年的九方長明,高高在山,宛若一尊神像。

不,他比九方長明還要更穩固,因為江離身邊有無數擁躉,他們會自發給江離加上一層又一層的金身,拱衛左右,讓外人遙遙看見完美無缺的萬劍仙宗宗主,不容半點玷汙詆毀。

江離的修為也許跟九方長明巔峰時期相差仿佛,也許要略遜一籌,但他的地位和影響力,已經遠遠超過當年的九方長明。

也許,比世俗權力裏的天子還要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