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拜師房裏被質疑身份

表兄弟兩和程有福匯合後,程有福領著兩人先去了一趟程有福在懷鎮相熟的人家,那人姓範。

範家娘子給三人倒了解渴的茶水,盛言楚規規矩矩的坐著小酌飲茶,才喝兩口就見他舅舅程有福小心翼翼的將包裹交到範伯伯手中保管。

盛言楚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包袱裏冒出頭的竹制純羊毛筆杆,上面端正的刻著字,一個程,一個盛。

毛筆金貴,何況是罕見的羊毛筆,盛言楚心頓時一沉,瞧這架勢,應該是他娘為了他當掉了嫁妝。

盯著筆杆看了半晌,盛言楚抿緊薄唇,心裏悶悶的更難受了。

往康夫子私塾的路上,盛言楚跟蔫了勁的敗花,一個字都沒說,就連程以貴調皮的薅他頭發,他都沒有變過臉色。

程氏父子倆相視一眼,皆以為盛言楚斂起嚴肅是為了等會見康夫子,故而程有福感慨盛言楚懂事之余還不忘敲打程以貴。

“跟楚哥兒多學學穩重,等會康夫子問你話,你別怵,慢慢說就行。”

又按住盛言楚的肩膀,蹲下身小聲問:“楚哥兒,我教你的三百千可都會了?”

盛言楚回過神,貼著程有福的耳朵認真道:“都會了。”

程有福又問:“等會康夫子若是問起你開蒙的事,你該如何答?”

盛言楚站直身板,一字一句道:“先生有所不知,因為學生家中從商的緣故,沒機會去學堂讀書,所以學生就跟著娘家舅舅讀了三百千,三百千字字皆熟會寫,個中意思學生也懂。”

程有福笑著眼紋疊了好幾層,忽而鄭重道:“楚哥兒真的皆熟會寫,且釋義全明白?”

盛言楚腳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舅舅的笑臉他就自然而然的想起家中的娘親……以及他娘的那枚嫁妝簪子。

這幅心不在焉的模樣落到程有福眼裏,那可就大有意味了。

“楚哥兒,你在撒謊麽?”

程有福驚得眉頭突突,站起身來來回回的踏步,復又蹲下,一臉緊張哆嗦道,“楚哥兒你可別亂來啊,咱如實說沒事的,要是康夫子不收你,大不了舅舅送你去廖夫子那。”

“廖夫子那的束脩要三兩。”盛言楚癟起嘴提醒,此刻他的腦子裏盡數塞滿了他娘為了他讀書當嫁妝換銀子的事。

“別哭啊,”程有福瞧著外甥委屈的樣子,心一鈍一鈍的拉扯疼,抱著外甥稚嫩的身子安慰,“楚哥兒最乖了,別難過,今天不管如何,舅舅都會讓你有學堂上。”

“康夫子最是看不慣謊話連篇的學子,他不收未開蒙的學生是真,但楚哥兒你不能趴在老虎尾巴上捉虱子,你別擔心束脩的事,舅舅兜裏揣著呢。”

說著,程有福紅著眼拍拍腰側的錢袋子,啞著嗓子裝大款:“舅舅有銀子,十多兩呢,楚哥兒且放寬心跟著你貴表哥進去,一律假話別講,別讓康夫子笑話你是個撒謊精,康夫子在鎮上還是有臉面的,一旦被他抓包,楚哥兒你的名聲可就壞了!”

程有福一大漢愣是說哭了自己,一想到面前的外甥為了省銀子說謊話蒙混夫子,程有福是又氣又驕傲,他那妹子嫁進盛家沒過上一天好日子,不成想生出來的兒子甚為懂事。

一滴滾燙的大男人淚砸在盛言楚手背上,盛言楚陡然精神一震,重重嘆氣:“舅舅,我沒撒……”

“楚哥兒,要不咱們直接去廖夫子那吧?”程有福擦擦眼淚打斷盛言楚,“省得等會康夫子說你,到時候旁人笑話你……”

一旁的程以貴拉起盛言楚的手,往回走:“對對對,還是去廖夫子那……”

盛言楚一看形勢不對,‘哎呀’一聲,祭出小孩子慣有的撒潑招數,又是跺腳又是哭嚷:“我就要在康夫子這裏讀書識字,舅舅你信我好不好,三百千我真的會了,你教我的釋義,我一回家就記在墻上,舅舅若還不信大可回家看我屋裏的墻。”

程以貴想起小表弟家中墻上坑坑窪窪的玩意,登時大驚失色:“那些是我爹教你認的學問?”

“嗯嗯。”盛言楚和盤托出,“平日裏有不明白的學問,我還會跑到老族長家請教,老族長睡醒了就喜歡跟我們這些小子說三百千。”

程有福聽了心裏一動,把盛言楚單薄的身子摟在懷裏揉了又揉:“你這孩子怎不早說呢,你們盛家的老族長可是前朝的落榜秀才,讓他老人家教你一個小子讀三百千,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程有福笑吟吟的放開盛言楚,松了口氣道:“我就是說嘛,光我一個半桶水的門外漢怎麽可能讓你熟懂三百千,是舅舅錯怪你了,原來你得了盛家老族長的指點。”

有關老族長指導族中小子學問的事,盛言楚並沒有托大,真正給他開蒙的,老族長算一個。

說開後,程有福領著兩人敲響私塾後院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