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顏初挽著蘇辭的胳膊走進宴會廳。

這麽近的距離,她可以聞到蘇辭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還是她熟悉的松木香。

直到身後人群遠去消失,她才故作自然地松開蘇辭。

女人已調節好情緒,側頭看向她時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剛才,謝謝你。”

顏初好像沒聽懂這話裏的意思,眨巴著眼一臉懵懂,疑惑道:“謝什麽?”

“沒什麽。”

蘇辭笑笑,沒有解釋。

她不說,顏初也不問,默契地揭過這個話題。

酒宴還未開席,但宴會廳裏已是賓朋滿座。

程家在阜都背景雄厚,來參加婚禮的賓客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不少年輕人認識蘇辭,一路上都有人上來打招呼。

“蘇辭!”

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拉開面前空座,朝蘇辭招手,“來這裏坐!”

那一桌有男有女,看上去和蘇辭年紀相仿。

他們陸續起身和蘇辭擁抱,一群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輕松。

顏初在旁邊聽了兩句,原來都是蘇辭的大學同學。

自覺此地不宜久留,顏初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就近去了一趟洗手間。

她鞠起冷水潑了把臉,看著冰冷的水珠濺在鏡面上,一股股往下淌,才勉強冷靜下來。

早上出門之前或許應該看看黃歷,顏初感覺自己今天簡直衰神附體。

如果待會兒碰見李芩,她該如何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其實,就算坦白說出緣由也不是多大的事,可她心裏拗著,不敢叫蘇辭知曉她的心思,更下意識避著李芩,如果李同學知道她來找蘇辭的目的,可能她對外純良恬靜的形象就破滅了。

顏初在盥洗台前糾結了五分鐘,正打算出去,忽聽外邊腳步聲由遠及近,同時響起的還有兩個女人的談話聲。

其中一道聲音分外耳熟,顏初嚇了一跳,她還沒想好怎麽解釋,當機立斷,鉆進旁邊的隔間。

“沒想到夏念居然結婚了,你們什麽時候分的手?誰提的?”

女人的說話聲與顏初隔著一道門,對方與蘇辭關系不錯,什麽話都說。

顏初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話音落下後,許久沒有聽見另一個人的回音。

水龍頭被人打開,嘩嘩的水聲沖散了洗手間內的靜謐,又過了兩分鐘,蘇辭才嘆了口氣。

“十一月初,她開的口。”

隔間背後,顏初垂下眼眸,視線盯著腳尖,心情倏然低落。

正好是她生日前不久,距今不到兩個月。

“啊?”陌生女人顯然也很驚訝,“剛分手就結婚?還是說……為了結婚,跟你分手?”

蘇辭沒應聲,想必是被女人說中了。

心口像被針紮了下,陡然揪得疼。顏初無意識地咬著唇,唇瓣上現出清晰泛白的牙印。

洗手間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祁若儀語氣沉重,蹙眉埋怨道:“早就告訴過你一直這樣不行,你偏不聽,總由著她,讓著她,這下好了吧?”

蘇辭不想再聊這個話題,聲音平靜:“分都分了,還聊這些做什麽?”

“說得輕巧,如果你真的甘心,又怎麽會是這副表情?”祁若儀憤憤不平,從她說話的語氣可以聽出她在盡力忍耐憤怒,“你們在一起十年了,不是十天,也不是十個月,是整整十年!”

“但是這十年來,除了我,沒人知道你們的關系!”

“蘇辭,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這樣的人,你還來參加她的婚禮,你真是有病,病得不輕!”

幾句話像尖銳的刀子似的落在地上,毫不留情地劃開蘇辭冷靜的表象,不大的空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蘇辭挪動腳步,走到盥洗池前不聲不響地洗手,對女人先前那一番話置若罔聞。

祁若儀突然上前,攥住蘇辭手腕:“如果你氣不過,多的是法子讓她後悔。”

水聲還在繼續,顏初只覺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蘇辭很小聲地回答道:“若儀,我和她已經結束了。”

·

“你……”

祁若儀語塞,眉心死死擰著,憤怒心酸都抵不住她對蘇辭的失望。

她不再多說什麽,松開蘇辭的手腕,轉身快步走了。

高跟鞋以極快的頻率敲擊地面,清脆空闊得叫人心慌。

祁若儀走了,可另一個人還留在洗手間,腳步聲遲遲沒有響起。

蘇辭站在盥洗池前,雙手撐著台面,頭壓得很低,神情克制隱忍,眼眶微微發紅。

身後隔間門吱呀一聲打開,女人聽見響動,卻未轉過身來,只在短暫遲疑之後,故作自然地撥開水龍頭,清洗已然洗過數次的手。

直到腳步聲停在她身後。

“都聽到了?”平平淡淡的話語,詢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

女人已從鏡子裏看見了顏初,她略顯瘦削的肩背挺得筆直,微卷的長發垂到背後,發隙間露出一雙精致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