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翌日正午,陸沛琛醒時,正躺在段芳霄的床鋪上。

背對著他的白衣人影正坐在床沿閉目打坐,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眸子睜開,淡淡道:“醒了便將膳食吃了吧。”

桌上擺著一碗肉粥,冒著熱騰騰的氣霧。

心魔本不需進食,可段芳霄似乎將他當成了求而不得的替代品,假徒弟不吃,便每日做給他吃。

如此看來,昨晚好似只是太過壓抑難受而情難自禁,對心魔發泄心底的渴望。

陸沛琛這般一想,將這事放下,左右昨日忙碌半天,結界已被他找出一處破綻,今日再引假徒弟發現,待假徒弟出了結界找回修為,幻境應是便能破除。

他越過段芳霄下了床,坐在桌前將肉粥慢條斯理吃完,期間目光時不時瞥向重新闔上鳳眸的段芳霄。

昨夜之事似乎並無發生過一般,段芳霄神情沒有絲毫變動,閉目修煉,似乎入了定。

事不宜遲,陸沛琛又坐了半晌,等天色稍微暗了下來,便站起身。

他正欲悄悄出屋子,身後忽而傳來一道平淡無波的嗓音:“去哪?”

陸沛琛站住了腳步,說道:“去庭院走一走。”

段芳霄凝視著門口逆著光的背影,胸腔出彌漫著苦澀的滋味,和綿密的疼痛,他的眉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垂下眼簾,語調緩慢艱澀:“去吧。”

走了,應是不會再回來吧。

幸而昨日他已了了心願,今後呆在幻境之中也不至於連絲可懷念回憶的甜味也無。

陸沛琛邁步朝假徒弟的寢屋走去,在回廊處披上一襲黑袍,戴上黑色兜帽,遮住自己的面容。

他在門口制造出一些動靜,瞬時,門內的人警醒問道:“誰?”

陸沛琛沒出聲,待門內的人出來時,便轉身朝結界薄弱處快步行去。

身後的“陸沛琛”提著劍走出來,目光只來得及瞥見走入拐角、從黑袍處露出的一片白袍衣角。

他沉吟片刻,跟了上去。

七扭八拐過了回廊,戴著兜帽的白衣人停在庭院一角的偏門處。

眼見著離布下的殺陣距離不遠,“陸沛琛”眸光一閃,問道:“段芳霄,掩耳盜鈴可不是你的性子,你帶我來這作何?”

黑袍微晃,底下是一道難以辨別的嘶啞嗓音:“你不是想出去嗎?我已消除這片的結界,從這出去便可。”

“陸沛琛”一怔,瞥了眼偏門,譏笑一聲。

他數了數白衣人到殺陣中心的距離,心中盤算片刻,冷聲嘲諷道:“你覺得我會信?我改主意了,不出去,留在這折磨你也不錯。”

陸沛琛眼見著假徒弟不信他離開,眉心微微蹙起,既然自己不出去,那便將他丟出去。

手掌匯聚靈力,陸沛琛大步朝前,正欲將人捉住,地上忽地光芒大熾,一條條紋路發出耀眼的白光,照亮整個庭院,昏暗的天色也被蒙上一層光。

軀體似是被什麽定在原地,陸沛琛辨認地上被精心布置的陣法紋路,是段芳霄曾經教過他的一種殺陣,能困住渡劫期下的修士,瘋狂汲取他們身上的靈力,直至靈力枯竭,再吸幹其生命力,最終化為一坯骨灰散去。

庭院內平地生風,陰冷的風刮得一旁栽種的花草樹木颯颯作晌,也將殺陣內之人的黑色兜帽吹掉,露出一張眉眼深邃,面容俊美的臉。

“陸沛琛”神情詫異:“你不是段芳霄?”

他將陸沛琛上下打量一圈,視線凝在他露出的半透明手掌上,又想起這人有思維能力,定不是傀儡之流,譏笑道:“段芳霄造出來的魔物?亦或是……心魔?”

陸沛琛神情冰冷地望著他,猶如在看一個死物。

殺陣的紋路正在快速聯結,白色的光芒逐漸凝實,組成一個白色罩子,自成一界。

體內的靈力開始瘋狂被地上的殺陣貪婪汲取,陸沛琛幹脆原地坐下打坐,與殺陣搶奪靈力。

另一邊,正在屋內修煉的段芳霄猛然睜開鳳眸,衣角劃過床沿,他站在門邊,目光沉沉地望向不遠處被照亮的一小片天際。

空氣中靈力微不可查的變少,段芳霄眸色一變,這是他親眼目睹假徒弟布下的殺陣!

為何會啟動?假徒弟要殺的是他,他在這裏,殺陣為什麽會……

思起方才離開的人,段芳霄的神色忽而煞白,心臟劇烈跳動,忐忑無比。

他催動靈力縮地成寸,飛速前往庭院,不斷在心中祈禱。

殺陣內,眼見靈力流失速度變快,陸沛琛將玉環裏能隔絕自己的法器統統拿出,罩在自己身上。

汲取的力量被法器擋住,陸沛琛卻未放下心,一件件法器報廢在眼前,心不住往下沉了沉。

進了幻境便只能等沉迷幻境裏的人清醒,才能一道出去。

可段芳霄明顯不願從幻境清醒,假徒弟又不出去。

陸沛琛的目光瞥向腰間的玉牌,眉峰蹙起,難道真的要用玉牌出去?到時,去劍霄派禁地難上千百倍,他的識海又快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