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許砳砳瞪著眼睛,原本借勢挺直了腰板,但他繃緊脊背不到一分鐘,便又傾頹地歪倒在黃金台階上。

許砳砳自從掉進妖界以來,本就不清醒,現在更是徹徹底底迷糊了。

若是將今日之前渾渾噩噩的狀態比喻為左腦進了水,右腦填充面粉,那他現在就是左右腦一搖晃,水浸面粉,滿腦子都成了面糊。

許砳砳雙手攤開搓搓額頭,用力擠按著太陽穴,試圖讓發熱得幾乎快要冒煙的腦子能重新運作起來。

許砳砳叉開腿坐在階梯上,雙膝支撐雙手手肘,兩手抱著腦袋,臉朝下,他以這種姿勢獨自崩潰著。

原初未見許砳砳擡頭,但聽到許砳砳傳來聲音。

他有疑問,顛三倒四描述不清。

許砳砳:“有另一個‘我’活在另一個世界?在妖界一天等於在我的世界過了一分鐘,我在這裏挨過了五十幾天,在我的世界就等於將近一小時,另一個‘我’現在也在正常活動嗎?”

原初答:“可以理解為你的靈魂來到這裏,你的軀殼留在了原地。”

許砳砳:“所以我的身體現在是抽離靈魂的將死狀態?那是誰在傷害我?”

原初說:“誰都能傷害你。”

“……”

許砳砳此身在妖界等於不死不傷的狀態,但他的避身也即是肉身,留在現實世界裏等於是陷入昏迷的狀態,磕了碰了都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傷痕。

確實是誰都能傷得了他。

許砳砳絞盡了腦汁苦想,在五十幾天前,或者說在五十幾分鐘前,許砳砳換到了新學校的第一天,逃了課,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磅礴大雨攔在了校門口,之後的事情就都記不清了,緊跟著的後續記憶是他一身裹著泥濘出現在了終南洞的焦土地裏,還遇到了失聲尖叫的四號房鄰居黑熊精,和黑熊精找來壯膽的豹子精……

許砳砳回憶到了妖界歷險的起點,就又開始犯頭疼。

但好歹頭疼過後還能更清醒。

許砳砳忽而擡起頭,直白地問道:“等等,所以每一個被召喚過來的人族先知從他踏進妖界的那一刻起,不就只能等死了嗎?”

原初垂眸看他,意有所指道:“他們是,但你不會是。”

許砳砳仰著頭,對上原初燦金色的瞳眸,一時產生錯覺,恍惚以為站在他面前的依然是初初。

他們是……

但你不會是。

人族先知要想回到現實世界還有一條路:殺了不死之神。

“……”

在許砳砳失神之際,就聽到一陣輕巧的腳步聲響起,一個溫柔的中性嗓音打斷許砳砳的思緒:“每個人族先知都是喚醒原初殿下的薪火,薪火不盡,殿下才能在混沌中睜開雙眼。”

許砳砳聞聲一僵,一擡起頭,就看到一身公主裙的城主之女走到大殿中央,她提著裙擺朝不知何時又端坐在黃金王座上的原初鞠了躬。

城主之女在許砳砳驚詫的目光中,含羞一笑道:“這些都是我聽阿爾黛冕下說的。”

許砳砳看到城主之女的出現,只是微微睜大了眼睛,“禮貌性”地表示了一下驚訝,可是他內心其實並不太驚訝。

許砳砳早在開始就覺得城主之女很詭異,此間疑竇是從聽到阿爾黛留城主之女一命時產生的,原因是他接觸過阿爾黛,而阿爾黛的性子極端又狂熱,像個瘋子,這樣的人,不可能會有憐憫之心,那他留下城主之女只能是刻意為之。之後城主之女跟許砳砳提到他在萬耀殿期間,被脅迫陪同阿爾黛一起玩“公主遊戲”,想必阿爾黛一定和城主之女很能聊得來。

許砳砳在不白城之所以答應城主之女帶她來萬耀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許砳砳仍不死心地想見一見“初初”,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不白城全城上下,上至城主夫人,下至戴鵜鶘鳥喙面具的城民,讓許砳砳想起他和初初路過好夢鎮,在子午花田裏的遭遇。

當時的許砳砳被好夢鎮的鎮民道德綁架,要他殺初初以證自己是嫉妖如仇的先知,而初初在平時動動手指頭就可以讓在場的鎮民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卻因為許砳砳一句話而卸下全身的防禦,結果被好夢鎮的鎮民以子午花枝葉砸了一臉……

許砳砳當時義無反顧地站在初初這一邊,但是現在,許砳砳覺得哪邊都不太好站。

許砳砳從剛才見到原初之時,本還想問一下城主之女的情況,得,現在倒是省了,城主之女倒戈得太徹底,甚至於從她的目光越過許砳砳就已不難看出,她仰望著原初時,雙眸癡迷,熠熠生輝——說她是迷戀原初的美貌都很有說服力。

許砳砳擡頭見城主之女站得端正,回頭又見原初在黃金王座坐得優雅,只有他隨意地坐在黃金台階上,著實沒形象,這才站起身,走到城主之女的面前,保持著微笑問道:“不解釋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