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襲

藍色的愛琴海是一如既往的美麗,一望無際的海面波瀾壯闊,碧波微微蕩漾出柔美的光弧,淺淺打在巖石上,水珠濺濕到坐在那裏垂著頭的男人雪白無垢的長發上,也濺射到一旁觀望的神明的眼中。

“伊斯…”金色的發絲燦爛如朝陽,藍色的澄澈眼眸盛著整片天空的美好,神王的長子、高高在上的主神低下他的頭顱,輕輕喚著他的名,溫柔而小心。

他擡頭,美麗的銀發垂落,瀲灩著火焰色澤的眸中映著金發神明的身影,他顫抖著輕輕撫摸對方含笑的俊美面容,吻上那人的額頭。

“Απλλων……”

……

夜漸漸深了,本丸裏安靜極了,斷壁殘垣間仿佛已經沉寂了無數歲月,沒有任何生靈能夠在這樣的廢墟中存活多久。

本丸最中心的地方,僅存的幾間建築傷痕累累的矗立在這裏,殘破的木門上全是刀劍劃過的血痕,雪白的墻壁上布滿了汙漬與不明的汙物。

粟田口所在的部屋。

藥研溫柔的摸了摸唯一活下來的弟弟手感極好的頭發,五虎退這時候正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有些惶恐的不肯放開。

這間屋子太大了,大的有些空蕩蕩的,仿佛說話時墻壁都會傳來詭異的回音,在黑暗的夜晚來臨時更是平添了一份鬼氣森森,這讓一向膽小的五虎退每次回到屋子裏都會十分害怕。

粟田口一家所在的部屋一向都是最大的,因著粟田口的短刀數量眾多,且多數喜歡住在一起,所以在分配房間時,所有的成年付喪神都默認的把所有短刀分配在一起。

在曾經他們還都在的時候,每天晚上這間部屋裏都會傳出短刀們嬉戲打鬧的聲音,有時候脅差雙胞胎和鳴狐也會跟著一起,其他刀派的短刀們偶爾也會來這裏一起玩耍,本丸裏以愛玩鬧出名的其他刀劍有時候也會來湊熱鬧。

總之,這間部屋曾經是極熱鬧的,只是後來這間屋子裏的人越來越少,直到現在,足以容納十幾個人一起休息的大屋子空蕩蕩的,只剩下了兩個孤獨的身影。

藥研微微垂下了眼睛,掩去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苦黑芒,他溫柔的撫摸著五虎退的頭發,輕聲的哄著他睡著。即使是在睡夢中,五虎退也一向都是不安的蜷縮著的,他總會抱著自己的小老虎,和他們依偎成一團不安的睡去,藥研很清楚那是曾經的幾位審神者帶給他的痛苦記憶所導致的。

審神者啊,這些人類從來沒有給予過他們什麽美好的記憶。

只是這一次……藥研默不作聲的看著五虎退臉上帶著的笑容,有多久沒看到退這麽開心了?即使是在夢中也還是笑著的,自從弟弟們一個接一個的離去,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快樂。

而退…弟弟們中一向最為膽小的他,卻在最難堪的境地中堅定的站在他身後,用盡自己的全部努力支撐著他和一期哥,如果沒有退的存在,想來他和一期哥大概早就無可救藥了吧,退醬,是他們還能堅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真的可以信任嗎?藥研緊緊的握著拳,他發白的手指難耐的一遍一遍撫摸著腰間的刀侟,退很喜歡這位大人呢…可是,要怎麽才能毫無芥蒂的再次效忠呢?尤其是親身經歷過那樣慘痛的事實,知道輕率認主所付出的代價有多麽沉重的他。

他在害怕,藥研清楚的看清自己的內心。

多麽懦弱啊,以忠誠為名的藥研藤四郎,粟田口的驕傲,不負吉光之名的護主之刀,這樣的稱呼,如今的他真的配擁有嗎?

其實他根本不明白,為什麽要效忠審神者呢?為什麽作為刀劍即使有了人身成為神明也一定要認主呢?藥研不知道,即使他生來似乎就是為效忠大將而存在的,他也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

只是有些事情,在你的耳邊說上了成百上千次,你的身邊所有的人都覺得這是真理,那麽這些事情就刻入了骨血中,流淌在血管裏,深深的刻印著,無法反抗,不願反抗。

藥研藤四郎,可是吉光的傑作,歷史傳名的忠誠之刃啊。

藥研低著頭,手指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本體刀,嘴角翹起不知是嘲諷還是悲哀的弧度。

“吱…嘎”

窗戶被輕輕推開的響動驚醒了藥研,他有些緊張而警惕的盯著窗外,整個身體下意識的護在沉睡的五虎退身前,微微躬身作出出擊的姿態“誰在那?”

窗外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頓了頓,似乎知道屋內的短刀付喪神的戒備,他有禮的輕輕敲了敲窗扉,然後推開窗子跳了進來,原本還在戒備的短刀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松了口氣,放松了下來。

“你怎麽來了?”藥研輕聲問道,他跪坐在五虎退身前,手指輕輕的拍著弟弟的身體,安撫著沉睡中的男孩。

粉紫色頭發的付喪神看著他的動作拉平了嘴角,他靠著空蕩蕩的墻壁,絲毫不在意墻上那些自己曾經絕對不會碰一下的汙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