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歸去

阿津賀志山中

天時已過正午, 正是一天之中最為溫暖的時節, 柔軟的金色陽光透過叢林的間隙從容的散落, 溫暖的氣息驅散了晨時起霧的一抹寒涼。

就算是在這寒涼未褪盡的山中林間,正午的時分也是最暖人心脾的。然而此時,正被審神者逼迫著依靠在一顆參天大樹上的壓切長谷部, 卻半點也無法感受到正午陽光的溫暖氣息, 他只覺得從內心深處結出的寒冰一層一層的覆蓋出來, 讓他手腳冰涼, 整個人都好像要在這日光中寸寸凍結。

壓切長谷部整個人都被天禦川牢牢的制住,一層淡薄卻強大的金焰輕輕的將他包圍, 散發著神威的金色火焰不斷的灼燒著他身上那層牢固的白骨盔甲,難耐的可怖高溫讓打刀付喪神渾身上下大汗淋漓。

他想要反抗, 身上的白骨盔甲卻在碰觸到金焰的瞬間就被灼燒成了黑色,更多的黑暗氣息蠢蠢欲動, 前仆後繼的沖向金焰,似乎想要破開這層牢籠,然而這層看上去極為纖薄的金焰卻牢不可破。

壓切長谷部只能倚靠在樹上,他痛苦的彎著腰, 無力的喘息著,汗水從他額上滴落, 整個人幾乎蜷縮成一團, 仿佛正在承受著什麽無法承載的東西。付喪神滿覆周身的白骨盔甲不斷的騰起著暗色的血氣和煙霧, 無盡的黑暗氣息蔓延著, 似乎想要撲向面前的審神者, 卻在撲到天禦川面前之前就被一道金光燒灼凈化了個幹凈。

長谷部的眉心正被一根手指點住,絲毫動彈不得,只能徒勞的仰著頭,難耐的喘息著,靠在身後的樹幹上無力反抗。汗水從他俊美的面頰上滑落,順著他線條優美的下巴滴在身上的白骨盔甲上,露出的煤色短發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淡淡的青光,緊緊的貼在耳側。

而原本打刀付喪神臉上的白骨面甲正被一只素白修長的手執著,被迫露出了他久不見天日而變得蒼白的面容。他的面容極其蒼白,像是舊時宮廷喜愛在臉上刷上一層一層白粉的貴女那般,白的比起人來說更像是鬼魂。但他的嘴唇卻極其嫣紅,那紅上似乎蘊著一層別樣的色澤,充滿了詭異的生命力。

雪白的面容,嫣紅的嘴唇,配上他一身的猙獰白骨和那張俊美的面容,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某種吸血的長生種,嚴絲合縫的白骨盔甲更為他憑添了幾分禁/欲氣息。

然而金發的審神者卻對正擺在眼前的美景視若無物,天禦川低著頭,手指輕輕的點著付喪神的眉心,他垂著眼,眸子半闔著,一點璀璨的殘缺星光從他的手指和付喪神眉心接觸的地方漸漸綻放。

——他正在閱讀這把打刀最為深刻的記憶。

“夠了…夠了!”

隨著天禦川深入他的記憶,壓切長谷部的眉心皺得越來越緊,他的眼神中充斥著一種悲哀和絕望,這種絕望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而就在這種絕望下,他終於鼓起一絲勇氣,硬生生的切斷了天禦川的窺探。

刹那間他周身的白骨盔甲就如遭重擊,只是一瞬就統統的化作了碎片,從付喪神的身體上脫落下來。他的雙眼留下兩行血淚,身上出現了無數道血痕,幾乎將他整個人割裂開來,就連他掛在腰間的本體也差一點碎掉。

天禦川眼神一凝,他顧不得其他,當機立斷的切斷了和長谷部之間的聯系。一道隱晦的金線出現在他們之間,下一刻便徹底的崩散開來,隨著這道金線的崩散,壓切長谷部身上不再出現新的傷勢。

天禦川輕輕一嘆,收回了手,看向這個渾身上下充斥著鮮血與白骨碎片的付喪神,眼神復雜。剛剛若不是他反應的快,立刻切斷了和眼前這把打刀的契約,那麽此時壓切長谷部這把刀已經碎掉了。

就算是他及時切斷,但之前的那點反噬依然是打刀付喪神所無法承受的,他身上的無數傷痕和鮮血就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他不願意讓他知道他的過去,也不願意效忠於他。

天禦川從見到壓切長谷部的那一刻起就對他升起了極大的興趣,這一點即使是山姥切國廣也是不明白緣由的,山姥切最多也只是猜測他對長谷部升起了收服的想法而已。

然而只有天禦川知道,這把打刀,這只他從未見過面的付喪神,竟然是他的侍者。因而從這把打刀身上傳遞而來的信息和契約,很容易就吸引了天禦川的注意。

侍者,或者說是神侍,對於任何一個神明而言都是值得重視的。

就像是宙斯的神侍多數都是他的男寵,雅典娜的神侍個個地位不比普通的神明差,就連他在最初的時候也不過是阿波羅的神侍而已。

然而,於天禦川而言,無論是作為太陽神還是星空之主,他都從未有過任何神侍,他曾經把代表神侍資格的星位拋擲人間,但卻始終未能有任何人能夠得到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