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喬苑林愣在台階上,問:“你可以走了?”

梁承說:“可以。”

犯事的同夥沒放,疑似被綁架的兩位大叔也沒放,喬苑林回頭瞅瞅派出所的辦公樓,再瞅瞅樹下的梁承,懷疑這個渾蛋是畏罪潛逃。

他也不想和梁承一起走,先不論別的,梁承打人的暴力畫面歷歷在目,他覺得不太安全。

梁承看透喬苑林的想法,便不勉強,他撓撓老警犬的下巴,道別後獨自離開了派出所的小院。

喬苑林縱有萬般疑慮和不服,也只能離開了。

午後的路上人煙稀少,許久沒一輛出租車經過。

梁承的腳步比平時拖沓,饒是喬苑林的龜速都能追上,他保持一米遠,在背後踩梁承的影子。

踩著踩著,他發現每隔幾步就有一滴紅色斑點掉在路面上。

喬苑林的目光掠過梁承的長腿,遊移至腰,見梁承的黑色T恤貼在肋下,布料泛著不正常的光澤。

難道……他伸出手,沒輕沒重地摸了上去。

“嘶……”梁承咬緊牙關吸了口氣,微弓著後背回過頭來。

喬苑林的手指染上殷紅色的鮮血,滑膩濡濕,他意外道:“你受傷了?”

梁承說:“劃了一下。”

喬苑林立刻想到那柄水果刀。怪不得,梁承第一個發現他,卻沒跳窗抓他,綁人時也立著沒動。

刀傷可大可小,喬苑林做不到視而不見,問:“你……能撐住吧?”

梁承語態輕巧:“沒事。”

喬苑林說:“可你一直在流血。”

“本來快止住了。”梁承感受分明,“你又把我摸血崩了。”

喬苑林急忙把手攥起來,說:“我哪知道你受傷,我就是好奇。”

梁承血色稀薄的臉上沒有表情,直起身,準備繼續走路,說:“你如果不好奇也不會出現在島上。”

喬苑林道:“那你能堅持回去麽?”

梁承說:“死不了,就當兩清了。”

喬苑林認為一碼歸一碼,受傷要是能抵消犯的錯誤,那法律算什麽。他冷冷道:“賬不能這樣算,怎麽兩清?你清的是聚眾鬥毆還是綁架恐嚇?”

梁承說:“想多了,我說的是親你。”

喬苑林一下子怒了,這人還有臉主動提。他用力壓了壓棒球帽,惱恨地警告梁承:“你少胡說八道。”

梁承:“你先問的。”

喬苑林寧願吃一個啞巴虧,說:“解釋權歸我,那根本不算親,懂嗎?我就當你用嘴給我拔了個罐。”

梁承松開牙關笑了,腹肌一收一縮牽動到傷口,疼得他步子一晃。喬苑林下意識走上來扶住他。

他重心傾斜,說:“是第一次拔罐麽?”

喬苑林不爽道:“跟你有什麽關系。”

梁承又問:“那麽多目擊證人怎麽辦?”

“反正都進局子了。”喬苑林說,“你這個漏網之魚是誰的關系戶,我看最該把你關進去。”

他實在氣不過,對惡勢力仁慈就是對真善美的殘忍。他松開手,拋下梁承自生自滅。

喬苑林大步走了,和梁承漸漸拉開距離。

他邊走邊想,自己帶的兇器劃自己一刀,大概就叫自食其果。但流血到現在,看來凝血功能不太好,或者傷口很深。

他擡手擦汗,聞到指尖殘留的血腥味。摸那一下真的很重麽,萬一梁承傷勢惡化,他用不用負責任?

怎麽背後聽不見一點腳步聲,疼得走不了路?

喬苑林胡思亂想地停下來,回過頭。

梁承在七八米外,蒼白的臉上冒出陣陣冷汗,沿著鬢角向下流。

路旁的灰墻上長著一大叢紫藤蘿,喬苑林結束天人交戰,走到墻角,順垂的花枝在頭頂灑下一片半圓形的紫色花傘。

他叫道:“哎。”

梁承說:“我不叫哎。”

“那叫你什麽?”喬苑林語氣驕矜,“行,尊稱你一聲金牌打手。”

梁承再笑真的會失血過多,問:“幹什麽?”

喬苑林說:“你過來,擋住我。”

梁承心道真是個麻煩精,亂扔零食、毛巾不會疊、球鞋沒一日擺整齊,在家裏亂造還不夠,現在還要在街邊撒尿。

看在人有三急的份上,梁承走過去擋住喬苑林,他個子太高,一簇紫藤蘿墜在了肩頭。

喬苑林怕吹海風,來的時候加了件牛仔外套。他解開扣子脫下,接著掀起了T恤的衣擺。

露出的一截小腹白得反光,皮膚薄得透著纖細的靜脈血管,他將T恤也脫下,上半身完全赤裸了。

梁承來不及多想,邁近一步把喬苑林堵個嚴實,別開臉沖著路邊。

可余光躲不掉,他說:“脫衣服能預警一下麽?”

喬苑林道:“所以讓你擋著我啊。”

擋著才奇怪,梁承說:“路過的人以為我在欺負你。”

“你本來也不是好人。”喬苑林把帶著余溫的T恤塞給他,“包紮住你的傷口,有多遠閃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