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梁承攬著喬苑林走過索橋, 登上撫雲台。

鄭宴東霎時松了一口氣,一個恐高、一個心臟病,在高空索橋上表白心意, 萬一出什麽岔子, 他真要閃亮登場了。

應小瓊也捏著把汗, 感嘆道:“愛情的魅力真他媽大啊。”

踩在堅實的地面上,梁承穩住氣息,將喬苑林的臉從肩膀上托起來,淚痕斑駁, 還在哭,要把他小半輩子的滋味都哭出來一般。

大風從嘴裏灌進去, 喬苑林一抽一抽的, 喘了起來。

梁承順他的背,說:“喬苑林,停。”

“噢……”喬苑林嗚咽著, “哥……停不了。”

梁承勒令他:“再哭你就缺氧了,聽我的調節呼吸——吸吸呼,吸氣短呼氣長。”

喬苑林終於好一些,可大腦仍然供氧不足,暈, 在做夢似的。他什麽心思都沒了, 行李都給應小瓊,拐著梁承的胳膊不願意撒開。

撫雲台修建得很寬闊,像個小廣場,四面探出一截平台方便遊客觀景。已是黃昏,縹緲濃雲染成赤紅色,大家都在興奮地拍照。

喬苑林牽著梁承的手走向一處觀景台, 鼓勵道:“別怕,我抓著你。”

梁承還沒被人這麽哄過,想起第一次騎摩托車載喬苑林,對方貼著他的後背,不習慣但也不難受。

站在觀景台上,欄杆外似海翻滾的紅雲宛若仙境,感覺脖子伸長點能瞧見南天門,喬苑林看呆了,向前一步傾身觸摸浮雲。

梁承在後側膽戰心驚,要是沒心臟病,他估計喬苑林蹦極沖浪滑翔傘,什麽都敢試一試。

雙手卡在唇角,喬苑林突然放聲大喊:“——姥姥!”

梁承屬實沒料到這一出,揪住面前的防寒服帽子,提醒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姥姥還健在呢。”

喬苑林繼續喊:“——我跟梁承好了!”

他回過頭來,背著光,黑發融金,面頰飛紅,兩眼飄了片輕紗水光的雲霧,下一句他是沉聲說的:“我會給你幸福的。”

梁承微怔,眼前的人與十六歲的少年重合。那時喬苑林說會對他好,他只當是一個小屁孩兒在嘴甜,後來才發現,那是他聽過最鄭重的承諾。

他有多懷念過去,就有多珍惜此刻,他猜自己一定笑得很傻,問:“你打算怎麽給我幸福?”

喬苑林愣了一下,這種事哪有詳細問的,他想了想,賴皮地說:“八寶粥太沉了,我就背上來一罐,晚上給你吃。”

“噢,這麽愛我啊。”梁承道,“我背了四罐。”

天黑就不能下山了,大部分遊客有備而來,紛紛挑選位置開始搭帳篷。山頂有一些免費的公共帳篷,不過數量有限,只能幾個人擠一頂。

撫雲台上沒電沒信號,亮起無數盞露營燈,帳篷搭好,大家把能取暖的東西都掏出來,因為夜間氣溫很低。

梁承和鄭宴東鉆在帳篷裏鋪防潮墊和睡袋,兩雙長腿窩得難受,鄭宴東說:“念書時總被你壓一頭,怎麽脫單也比我快?”

“羨慕麽?”梁承問。

“你少得意。”鄭宴東道,“不過我確實為你高興。”

梁承在黑暗中輕砸一拳,說:“謝了。”

外面閃來應小瓊的身影,扒開簾子問:“小喬回來了嗎?我找不著他了。”

喬苑林剛談上戀愛太興奮,四處湊熱鬧,有一家三口帶了撲克鬥地主,他過去圍觀了兩局。又遇見一個天文愛好組織,聽人家講了會兒觀星指南。

角落飄來樂器聲,一個失戀的男大學生在彈尤克裏裏,據說原計劃和女朋友一起來的,但國慶節前分手了。

喬苑林駐足聆聽,從花環上薅了一枝獻給對方,安慰道:“別氣餒,比起愛情,大學裏的成績和績點更重要。”

對方憂傷地說:“諾湖傳說太不吉利了,仙子都沒得到愛情,何況是凡人。”

喬苑林一個沒忍住:“我今天就得到了。”

對方按住琴弦:“你誰啊,煩人!”

閑逛一圈,喬苑林經過一頂私人帳篷,頂部浪漫得綁著一串彩色氣球。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妻,明天是結婚紀念日,他們來雲棲山看日出。

丈夫從包裏拿出一瓶紅酒和兩只高腳杯,千辛萬苦背上來的,妻子撕開一包親親腸,兩個人碰杯慶祝。

喬苑林默默幻想,明年這一天他要和梁承再來一次,也背紅酒,背八二年的,再背個奶油蛋糕,氣球要紅色心形的。

再看親親腸感覺有點寒酸,他摸了摸兜,掏出兩只鹵蛋送給了這對夫妻。

梁承打著手電筒找人,最終在一名攝影師的帳篷裏逮住了喬苑林,活兒也不幹,飯也不吃,跟陌生人聊得火熱。

還舍不得走,喬苑林出來便道:“明早四點半叫醒我。”

梁承故意說:“練太極啊。”

“我要看日出。”

“你不是恐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