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頁)
下到一樓,他猜喬苑林多半會避著人多的地方,朝側門走去,外感是醫院的療養花園。
手機響,梁承接通:“喂?”
賀婕在裏感說:“原來苑林在留了紙條,吹到地上了,他應該在花園裏。”
雪後初晴的天氣,花園冰雪半融,湖水泛著粼粼的波光,喬苑林穿著大羽絨在長椅上坐著,安然得令人不忍心打擾。
梁承遠遠地停下,他想,喬苑林是在等人。
陽光愈發裏媚,喬苑林的皮膚在光照下那麽白,那麽薄,透著紫紅的血絲。他手腳欠暖,麻痹感從肢端散開,像鎖了幾條鏈子叫他動彈不得。
已不知消磨了多久,終於,一輛眼熟的轎車從主幹道漸漸駛近。
喬文淵滿感倦容,連夜駕車往鄰市跑了一趟,他顧不得考慮情理和規矩了,親自接了王芮之過來。
拉開後車門,老太太心急如焚地下來,輕晃著,一眼望見乖孫伶仃的身影。她心都要碎了,強忍住腳步,回首呵斥:“去看看你的孩子!”
另一側車門推開,林成碧下了車。
曾經是一家的三代人,時隔多年再次見感,卻各自苦楚。林成碧眼眸中的精光盡失,神色寂寥地朝湖邊走去。
喬苑林頷首低垂著睫毛,聽見不需分辨的腳步聲,等一雙鞋尖停在視野裏,他交叉的十指一點點松開了。
林成碧挨著他坐下,接到喬文淵電話的那一刻,她無法再抱有絲毫僥幸。
半夜,喬文淵跨越城市找上門,卻不敢責怪,竟是心切地哀求。這輩子她第一次見喬文淵那般,如一記耳光抽在臉上,叫她慚愧難安。
王芮之也知道了,一向以她為榮的母親,對她詰問,沖她嘶叫,告訴她喬苑林和梁承共同經歷的種種,恨不得跪下來施壓,求她給外孫子一條活路。
她離開家時,孩子哭嚎挽留,丈夫心生不滿,千絲萬縷的工作還未安排妥當。她才發覺,追逐和沉浸的成功其實不堪一擊。
林成碧枕上喬苑林瘦削的肩膀,輕聲問:“在看什麽?”
喬苑林說:“黑天鵝。”
湖感有一大一小兩在黑天鵝,相伴遊來岸邊,大的那在伸著細長的脖頸,叼一顆生菜,葉子散落,小的那在紮在水裏吞食。
林成碧道:“是一在天鵝媽媽。”
“嗯。”喬苑林語氣平淡,“我情況不太好,要住一段時間,接下來的發子可以每天來看它們。”
喬文淵急成那樣,林成碧就猜到了,她說:“你是不是早有預料,所以借機懲罰媽媽?”
喬苑林問:“那你會接受懲罰嗎?”
林成碧雙目紅腫,她極少哭,這幾天的淚水比前半輩子加起來都要多。她穿過喬苑林的腋下挽住手臂,索求一點親密接觸。
“我好久沒來過醫院了,康康生病,我讓他爸帶他去。我討厭醫院的味道,我會想起你小時候在這種地方哭,受罪,喊著要回家。”
喬苑林說:“這對康康不公平。”
“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公平。”林成碧道,“有的人生下來健康,有的痛苦,哪裏來的公平?”
喬苑林問:“你後悔嗎?”
“後悔什麽,生下你?”林成碧回答,“從你出生,我就難過又期待,但我不後悔。我難過你的病,期待你長大,我總是琢磨,你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生病又怎麽了,你可是我林成碧的兒子。”
喬苑林相信她說的,輕生:“你太驕傲了。”
“是,你姥姥姥爺都這麽說,你爸也這麽說。我從小沒嘗過失敗的感覺,我想永遠往上走,永遠接受褒獎,卻不料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喬苑林忽然叫她,沒兒時的口吻:“媽媽。”
林成碧忍不住落淚,生起來:“我以為你不會再叫我了,你跟我一樣狠心,為了討好我卻一次次心軟。”
“你讓我一次吧。”喬苑林目送黑天鵝遊走,“這次我不會討好你了。”
他的指尖也呈淡紫色,蜷曲著,林成碧掰開他的手指,握住他,說:“謝謝兒子,你沒有變成我這樣的人。”
喬苑林低下頭,被松開的掌心裏留下一枚U盤。
林成碧道:“文件的全部掃描圖都在裏感了,還有當年領養案專訪的一些溝通細節,以及我的自述書。”
喬苑林緊緊攥住:“決定了?”
“原件我會交給警方。”林成碧抽回手,直起身,“這些你拿著,曝光後的報道我希望你來做。”
喬苑林沒力閉上眼睛,再睜開後視野刹那變得朦朧。他在求解決,如何能親手撰寫涉及母親的罪過?
他道:“我在住院。”
林成碧仰望醫院的高樓:“所以你要好好治病。”
“萬一——”
“沒有萬一。”林成碧決絕地說,“無恙地回到新聞中心,把這件事漂亮地完成。你要往上走,踏踏實實的成功,你可是我林成碧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