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作戲 “要不是演得處處逼真,又怎能聲東擊西、誘敵深入。”

“皇上, 您這傷一時也淡不下去,是不是要遮一遮?”幾個宮婢犯難,趁著上朝前給魏繹尋了條狐毛頸巾來。

魏繹撩領對鏡一看,心中暗笑, 擺手道:“還沒入秋, 不至於。”

宮婢們應聲, 正要退下。

魏繹又問:“郭賽這幾日在膳房自省得如何?”

“回皇上,宮裏人勢利的多, 得勢時捧得高, 失勢時就摔得慘。郭公公觸了聖怒,從禦前到膳房當苦役,總歸是不那麽好過活的。”

魏繹挑眉, 又問:“如今膳房主事的是誰?”

“皇上,是六喜公公,宮裏的老人了。”

魏繹頷首,雲淡風輕道:“傳朕旨意下去, 好好賞賜六喜。”

宮婢一愣,心想郭賽往後日子得是更加不好過了。

不久,到了傳午膳的時間。今日輪到郭賽當值,他提著食盒, 跟著膳房傳菜太監到衍慶殿偏殿來送膳。

林荊璞打一眼見到郭賽這身行頭,眉頭微擰,並未說什麽,待到用膳時,又將他單獨叫了進來伺候。

郭賽眼眶微紅, 垂著腦袋:“主子……”

林荊璞昨夜沾染了風寒,嘴裏的菜吃著都沒什麽味道, 只遠遠看郭賽手上的傷,平和說:“這幾日你受苦了。”

郭賽的腦袋搖得像只撥浪鼓,小聲啜泣:“但凡奴才有幾分煎熬,主子定是比奴才還要難受。聽說、聽說昨日……皇上與主子在禦花園打了一架!皇上為了撒氣,還將主子推到了荷花池子裏頭泡著……”

他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心中替林荊璞委屈得緊。

林荊璞握拳咳嗽了兩聲,又吃了兩口菜,柔聲安撫:“無礙。沒真打起來。”

郭賽只當他是在寬慰自己,哭啼道:“整個皇宮一早都傳遍了……主子體弱,皇上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怎是一般人能經得住的。主子要再去了北境,還不知過得是什麽日子……”

他哭起來活像個女孩兒。

林荊璞見了有些哭笑不得,嘆了一口氣,淡淡說:“郭賽,你這幾日且先在膳房好好待著,能學點手藝,再好不過。只要挨過這幾日艱辛,你遲早還是能調回禦前伺候的。”

郭賽又抽泣了兩聲,怔怔地望著林荊璞。

林荊璞掌中又把玩起了那幅潑墨牡丹圖,笑意藏不住:“說要去北境,只是詐敵。”

郭賽這才徹底打住了哭腔,“那皇上他……?”

林荊璞含笑:“這戲要不是演得處處逼真,又怎能聲東擊西、誘敵深入。北境知道我與魏繹都盯上了販賣黃驃馬的黑市,我與他鬧得越大,河底魚蝦才會重浮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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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過了五日。鄴京的宵禁已過,一隊人馬外出城門未歸,不到半日功夫,便已趕到了離鄴京城相去數十裏的野郊。

群馬低嘶,任人驅趕。

黑夜之中一只兇戾的海東青盤旋放風,它振翅而翔,打轉了幾圈,似乎在陌生的天空迷了路。忽飛來了一支速度極快的冷箭,那鷹便直直地掉落了下去,再無動彈。

那隊人馬似乎是聽見了什麽動靜,可回身一看,察覺不出什麽異樣,只覺得這山間的陰風煞人。

為首的是布和,他駕著馬,擡手先攔住了身後的人。

月色與星光皆隱匿,這天實在太黑了,他們從未在草原上見到過如此瘆人的夜色,只得更加謹慎地前行在這片矮山中。

“籲——”馬探傳回消息,“布和將軍,就是這兒了。”

布和會意,便讓身後的人在馬上原地等候。

半個時辰後,東邊的天已現出了半分初亮之勢,對面山坡上才緩緩駛來幾輛馬車。

為首馬車上跳下來一個中年男子,那人身材矮胖,大腹便便,可瞧著便是一副精明模樣。他見布和等人的腰上都佩著刀,也不懼怕,笑得活像樽彌勒佛:“貴使一路奔波,辛苦辛苦。”

布和謹慎打量他的衣著,居高臨下:“可是申氏商行的申老板?”

“正是小人。”笑容像是畫在申老板臉上的。

布和又問:“這次是要采購幾斤香料?”

申老板彎腰作揖:“北境的香料雖好,可惜我家從不做香料生意,祖上百年來,只賣活畜。”

對上了暗號,布和一笑,便下了馬,說:“北境卻不缺的就是活畜,我這次奉汗王之命也帶了幾頭過來,申老板不妨先看看貨?”

申老板連說了幾聲“好”,便領著身後的兩個夥計,跟著布和走去。

“好馬,真是好馬啊!”

申老板撫摸著那些黃驃馬,愛不釋手,又抱怨說:“可這未免也太少了些,哪夠賣的。記得小人當初托掮客跟將軍訂的可是足足五千匹。今日我也是帶足了金子,奈何貴使的誠心不足啊。”

幾個夥計便擡了七八箱金子上來。

布和見他出手闊綽,隨手抓了綻金子掂了掂,暗笑道:“早聽說申老板是個爽快人。也不是我等不夠誠心,只是五千匹馬,實在太過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