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五次分手(10)

晏溯前前後後在京城待了二十天,在古代來說,十分奢侈,也已經是極限了。

由於是慶帝召回,他只安排了副將一切照常,但主帥不在,宋軍活動力度都小了很多,沒有被打服的永南軍總是時不時派出小股騎兵在外燒殺搶掠,想要試探宋軍深淺。

他們已經開始懷疑晏溯是不是還在連雲城了。

他一日不回,邊城人心一日不穩。

一早晏溯便向慶帝請別,現在指導著宋君灼寫完最後一筆,直起身,肅然問他,“你如今,還想當一名帥才嗎?”

宋君灼瘦弱的身體在晏溯這些天的操練下已經沒了那麽單薄,他挺直脊背,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是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決心,“您說,將守一城,君守一國。我想守的不只是一城,我想讓天下百姓不再流離。”

說著,他似乎覺得自己誇了海口,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

他生的不如宋君澤那麽出眾,還有些黑,整張臉上最出彩的便是那一雙灼灼如火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翹,眼中飽含著希望與虔誠。

晏溯笑了。

宋君灼以後會是個仁君。

他含笑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想守天下百姓,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宋君灼挺了挺小胸脯,對上晏溯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泄了氣,帶著點孩子氣開口,“我……我不怕。”

晏溯哈哈一笑,不似平時的沉穩,像是嘆息又像是囑咐,“為君者,要心志堅定,兼聽八方,心胸寬廣,不可疏懶,兢兢業業,一旦背上,全天下百姓是否安樂系於你一人,這就是一輩子的責任。”

慶帝守成,而他也只希望自己有個守成的兒子,宋君澤太自我,他卻遲遲看不透。

也或許,是看透了卻沒有其他人選。

宋君灼很是認真的道,“將來我若為君,必以國為本,以民為本。我若是天子,便守內,外有老師在,便如定海神針,叫那敵寇無法侵入一步。”

晏溯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認真的回答了自己。

他輕咳一聲,壓下要溢出的笑,說出今天的主題,“我要走了。”

宋君灼有些依依不舍,卻也知道晏溯是主將,軍中缺不了他。

他嘟囔道,“可是我還有很多東西沒學。”

晏溯垂眸,神色溫和,“我已經給你制定好了計劃,我不在也不可懈怠。”

宋君灼用力的點了點頭,晏溯輕笑一聲,“走,我帶你去看看盔甲。”

宋君灼眼睛一亮,老老實實的跟在晏溯身後,垂著頭像是個小跟班溜進了晏府。

晏府周遭的眼線都被撤掉了,不知道是覺得沒用,還是覺得晏溯暫時沒什麽威脅了。

那套銀甲便被晏溯掛在書房的墻上,宋君灼滿心喜悅的摸了摸。

這套銀甲跟了晏溯許多年,並不是一般的鎧甲式樣,而是在玄甲的基礎上改良,胸口的護心鏡被磨的透亮,即便被主人保管的很好,依舊可以從上面看出刀劍磨礪的痕跡。

“這是我父親給我準備的。”晏溯伸出手摸了摸護心鏡,“他說,如果他死了,希望我不要上戰場,也希望這套銀甲永遠也不會派上用場。”

晏溯是晏家獨子,早年晏家還是個大家族,旁支繁多,晏景平與家中鬧翻後便獨自搬了出來,說什麽也不再理會那些苛責他妻兒的血親,於是這麽多年了,也就只有晏溯這麽一個兒子,再無其他小輩。

對於晏溯而言,他是嚴父,亦是嚴師。

晏溯要考科舉,他比誰都高興。

他是大將軍,也是個父親。對他來說,晏溯做個文官,總比他隨時丟了性命要好。

他肯定也沒想到,他兒子繼承了他的事業,奔赴在第一線。

晏溯心中悲慟,這是屬於原主的情緒,與他互相影響。

原主原劇情中也是一生無妻無子,死戰到最後一刻,最後武安侯府再無一人。

可身為一個將領,他們早就做好了再也不回來的準備。

他不是原主,沒有權利為原主的人生做主,他只能尊重他,為他奔赴戰場,與兄弟們牢牢守住宋國的疆土。

宋君灼的手還放在銀甲上,晏溯收拾好情緒,見他這副模樣,笑了,“喜歡?”

宋君灼點頭,眼巴巴的看著他。

晏溯逗他,“喜歡也是我的,我明天要穿著上戰場的。”

不料宋君灼皺了皺眉,“這套鎧甲太舊了,戶部今年沒有撥下換鎧甲的軍需費用嗎?”

晏溯一滯,沒想到他這麽敏銳。

到了慶帝這一代,許多制度已經不合適了,可因朝中黨系盤根錯節,即使慶帝知道也不敢動手。

宋國國力強盛不假,可國庫中說是富有,也不見得,軍需費用不是個小數目,慶帝不發話,戶部自然是先緊著京城來,而軍隊戰需太大,即使不是全員披甲,鎧甲折損也極大,糧草衣被等還能勉強夠用,鎧甲自是被放到最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