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世界編號:1

兵貴神速, 藩王率軍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奔襲京城,北方是匈奴,朝廷退無可退。

自出藩地起, 昭陽公主一路勢如破竹。一些縣府甚至在看見她後直接偷獻, 偶爾反抗也都速戰速決。她穿了一身戎裝, 騎在馬背上, 心神有些不安。按照既定的計劃, 鎮東王取山東, 鎮西王攻潼關, 他們占河南,三軍在莫州合兵,可現在王壑接應他們遲遲未歸。

這件事太過蹊蹺,從山東和潼關至莫州, 與河南至莫州的距離相仿, 就算州縣阻擾, 也不會用這麽長的時間。

兩位王叔久經沙場,應該不會有事, 駙馬很快就會回來了。夏日炎炎, 朝陽公主兩頰流下汗水, 她伸手用衣袖擦幹了汗。雖然這種舉動在之前是絕對不會有的,但她現在很習慣。

日夜行軍, 枕戈待旦,不僅使她的皮膚變得粗糙,還使她言談舉止都變粗糙了。就算是聽軍中的葷笑話, 她也面不改色,甚至能一同笑出聲。

“公主,你別擔心,駙馬也許只是路上耽擱了。”侍女也跨馬帶刀。

“這種時候怎麽可能會耽擱?”朝陽公主正說著話,突然聽到陣陣馬蹄,應該是駙馬回來了,她立即調轉馬頭向營外奔去。

一個渾身是血的斥候從遠處跑來,朝陽公主趕緊勒住韁繩,氣血上湧,心在胸膛裏急劇地亂跳,頭腦卻無比清醒的認知到三軍會師出事了。她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麽?”

斥候躺在地上,斷斷續續的說道:“將軍……將軍被埋……埋伏了……兩位王爺根本沒有來……”

朝陽公主如墜冰窟,手腳發涼,整個人呆立在原地。誰埋伏的?兩位王叔為什麽沒有來?她緊緊抓住韁繩,帶著侍女撤回了營地,吩咐留守駐紮的鎮南軍準備應戰。

塵土滾滾,披甲軍舉著五爪金龍的旗幟而來。

鎮南軍拉弓引箭,蓄勢待發。朝廷的軍隊卻沒有進攻,而是停在了兩裏之外。將軍看見自己身邊年輕的監軍,皺眉問道:“衛大人,朝陽公主就在敵營內,我等該當如何?”

衛昀恒道:“逆賊挾持公主,將軍不該受其掣肘。至於此時該當如何?我不過監軍,將軍奉旨討逆,軍情您拿主意。”聽他三言兩語間把公主謀逆變成了公主被逆賊挾持,將軍便明白了皇帝的態度。

“爾等逆賊,速速伏誅。”將軍大喝一聲,率軍沖殺過去。

五千人對一千人,雖然不是碾壓的局面,但快馬來回沖個五六次,鎮南軍的陣勢就被沖散了。斜陽草樹,血光與刀光交織,耳邊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慘叫還是呐喊,聽起來都一般淒厲。

真正的戰場不是一地屍體,而是滿地重傷垂死的人在呻吟。大局已定,將軍派人收押俘虜打掃戰場,衛昀恒則帶著仆從走到了朝陽公主的面前。他先對朝陽公主行了個大禮,然後直起身子說道:“臣等救駕來遲,還望朝陽公主恕罪。”

救駕……朝陽公主冷笑兩聲,她臉上有血汙,發絲散亂,脊背仍然挺直,看來父皇看見打算饒她一命了。顧念父女之情,還是家醜不肯揚?父女反目,女兒造反,這在史書上應該是個新鮮事,

她把鬢邊發絲別到而後,看向衛昀恒自嘲著說道:“大人何罪之有?本宮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還要多謝大人救駕及時。”

“公主沒事便好。”衛昀恒點頭轉身離去,臨走前看了仆從一眼。

仆從捧著木盒,跪地舉過頭頂,呈給了朝陽公主。朝陽公主打開木盒,嚇得退後三步。木盒裏面裝得是王壑首級,他死不瞑目。朝陽公主看著木匣中頭顱,眼睛怔怔流下一行淚。

她的父親究竟把她當做什麽?她自己又在做什麽?起兵造反,異想天開。

朝陽公主走到木盒,手顫抖著把王壑的頭顱捧起來,閉上眼睛親吻上去。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他,她原以為會在登基大典上。

表哥,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八月秋風至,宣政殿比往年都更早得點上熏籠。

皇上已經換上秋衫,他聽著臣子奏報軍情,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等底下人的都說完,他才露出一個微笑,對位列最前須發花白的臣子說道:“此番討逆削藩,卿是首功。”

首輔躬身道:“回陛下的話,臣不敢鞠躬,引蛇出洞這個主意乃衛昀恒所出。”

引蛇出洞,占據大義名分,確實是個好主意。皇上聞言看向衛昀恒,神色滿意的說道:“衛卿監軍得力,是該升任了。正逢禮部右侍郎出缺,卿便去禮部做些實事吧。”

“多謝陛下。”衛昀恒跪地謝恩。

“起來吧。”皇上笑了笑又看向眾人,仍就一副慈父模樣的說道,“朝陽公主回來了,皇後念著呢,朕去看看她們。”

“臣等恭送皇上。”

衛昀恒低頭看著宮磚的花紋,從一個沖鋒陷陣的棋子到成為一個下棋的人,還要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