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世界編號:2

條條大路通羅馬, 可是每個人在回家的時候總會選擇走同一條路。路走得多了,身體就熟悉了,可以把大腦挪作他用, 該停該轉該止步, 這些瑣碎的決定全部交給自己的本能。

很少人在走路時思考怎麽走, 腿該怎麽邁, 腳該怎麽踩, 鄭照也是這樣的。可是他站在地鐵門口的時候, 少見的走了另一條路。

從某種角度講, 走在一條陌生的道路上也是一場冒險。

比明月星空亮得多的路燈,腳步聲逼近,野貓嗖一下的躥到灌木叢裏。鄭照避開停在路邊的單車,想了想他又回過頭, 把占據大半盲道的單車往裏挪動。彎腰時見草葉嫩綠, 擡頭時見花木芳香, 身處在陌生之地,他總是留意到新的東西。

譬如, 垃圾桶旁邊的一捧玫瑰花。

枯萎的花, 比枯萎的葉子更難看, 這捧玫瑰連花帶葉都是枯萎的,鄭照低垂著眼瞼, 有些細微的哀傷。被人丟棄玫瑰,被人棄若敝履的心意,總是輕易的能觸動他, 他對著垃圾桶站了許久,久到下樓扔垃圾的老奶奶對他一臉同情。

癡和傻互為表裏,不癡不傻不瘋不癲就難以感受到這個世界。藝術家必須對這個世界毫無保留的打開自己,然而當他們赤身裸體手無寸鐵的面對這個世界,總會受到成倍的傷害。就像敏感而矯情的少年,早晚有一天都會成為麻木冷漠的成年人,根本無須催促。

哭或者笑,都能在重復的日常生活中掀起波瀾。鄭照擡起頭,看著據說無時無刻不在改變,卻又亙古不變的星空,仿佛聽到了母親的耳語。她坐在病榻上,手帕拭去淚水,笑著說道:“照兒,容易哭的人容易笑,也就容易活下來。”

鄭照坐在地上,隨意下載打開個APP,用手指畫出一枝風幹的玫瑰。

一對小情侶牽著狗走來,女人還在埋怨著男人:“都說了叫你不要亂花錢,我過生日就吃碗面就好,何必買花啊,放了幾天就只能扔了,還不如給乖乖買凍幹吃。”

男人笑笑,哼哈的答應了卻神情不在意,仿佛知道她是開心的。

鄭照看了眼玫瑰,不禁輕笑出聲。這樣就很好啊,哀傷和欣喜都是轉瞬即逝的,都能簡單直白的將他一把推進靈感之中。

今晚是他古井無波中的微瀾。

鄭照站起身拍了下衣服沾染到的灰,便毫無掛礙的走回了倉庫。夜晚的城市冷清,天空中繁星擁擠,走到半路的時候,他把制作玫瑰的材料想好了,就用黃銅和樹脂,便宜好買跟垃圾桶有瓜葛。

回到倉庫洗了澡,鄭照站在落地窗前,用毛巾擦幹洗凈的頭發。他看見窗外一粒芝麻大的卡車從園區駛離,就也轉身走進臥室裏,抱著枕頭睡下。

沒過兩天,正巧是草長鶯飛的時候,明知中學如期開學了。如上學期那樣,鄭照又曠課了,江愷南也曠課了。

江愷南捧著swtich在玩《塞爾達荒野之息》,鄭照在翻手裏的雜志,照片裏的超模目無焦點的看著鏡頭外,手指虛晃點在嘴唇,整個畫面都透著迷離。他站起身,拿起手機就下樓往外走。

“鄭照,你幹什麽去?”江愷南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去打個唇釘。”鄭照說道。

“什麽?”江愷南放下swtich追著他下樓,“怎麽突然要打唇釘了,我聽人說很疼的。”

“好看。”至少那張照片戳中了他,鄭照停下等江愷南。

江愷南聞言踉蹌了一下,“就這理由?”他說完上下打量著鄭照,“唇釘好看個P?你就是仗著長得好看才敢這麽瞎折騰。”

風吹來,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鄭照看著半空中的直升飛機有些無奈,直升飛機的窗前鄭瑤對他拼命揮手。緊接著,手機開始震動。他剛接通電話,就聽見鄭瑤的童音。

“照哥哥,等等瑤瑤,瑤瑤馬上就下來。”

鄭照道:“好,我等你。”

他說完往後退了一步,卻見直升飛機反而飛走。

江愷南問道:“直升飛機上的是你妹妹?”

鄭照道:“堂妹。”

江愷南聞言低下頭,片刻後又擡起頭說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兄妹了,我去網吧跟人五黑去。”說完他就先離開了。

鄭照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就見鄭瑤抱著蜜蜂玩偶跑來。她氣喘籲籲的抱住鄭照,頭在他身上蹭來蹭去,臉上細密的汗水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爸爸要帶瑤瑤去滑雪,過兩個月才能回來,照哥哥,你要記得想瑤瑤!”

“好。”鄭照輕輕把小女孩推離了自己,看向外邊站著的兩個西裝男人,“大伯母怎麽讓你自己出來呢?”

鄭瑤吐了下舌頭,說道:“瑤瑤出門前跟爸爸說了,是爸爸同意的。他說瑤瑤只要帶著千裏眼和順風耳,想要去哪裏都可以,就是不能偷偷跑出家門。”

千裏眼和順風耳?鄭照仔細看了看兩個西裝男,確實像西遊記裏的千裏眼和順風耳。他不禁笑了笑,拿人取樂著實是低俗又好笑,他搖搖頭,看著鄭瑤說道:“瑤瑤,我準備去打唇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