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要殺了我麽?

玉折淵:“……?”

玉折淵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聞嶽露出僵化而不知所措的神情, 下意識伸出手,用指節蹭了蹭鼻子,玉折淵才明白,他說的是真的。

“……為什麽?”玉折淵感受著胸腔裏突如其來的銳痛, 對這種近乎陌生的反應產生了深深的懷疑與迷茫。

他頓了頓, 道:“是我哪裏不好嗎?”

那股疼痛像是隨這句話起了波瀾, 從點擴散成面,化作酸苦混合的水, 蕩滿整個胸腔。

玉折淵抿了抿唇。

這種感覺與前段時間的焦躁不同, 更加尖銳痛苦,更加難以控制。

玉折淵擡眼凝視聞嶽,眸子裏像是蒙了一層濃霧, 看上去是有點委屈甚至可憐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神魂躲在濃霧之中,如同一只冷靜蟄伏的獸,撕裂一般審視著眼前的一切——包括心臟酸痛、生理性失控的自己。

而吐真丹的作用還在繼續。

聞嶽也不知自己怎麽了, 好像那句話一說出口,心裏最後一道防線也隨之破裂,各種念頭洪流一般傾吐而出。

他道:“我是聞嶽,但我不是魔尊。”

“我也不知道魔尊去哪兒了, 他好像已經不在了。”

“我沒有奪舍,不知怎麽到了這裏,害怕你發現我並非魔尊。”

“可我不能再騙你和騙自己。”聞嶽眼眶通紅,聲音顫抖,“玉折淵, 你要殺了我麽?”

“……”

玉折淵沒有回答。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聞嶽,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聞嶽面色慘白,都快哭出來了,才垂下眼睫,輕聲說:“……你走吧。”

聞嶽渾身一震。

聞嶽不知道玉折淵是何時離開的,只恍惚地覺得心裏的負擔輕了一些,痛苦卻加倍反噬而來。

他呆在床邊,坐了整整一宿,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渾渾噩噩地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這間房間是原主的,舉目四望,桌椅床凳、屏風香爐、衣櫃裏的長袍綬帶,乾坤袋中的異寶法器……幾乎所有東西都是魔尊的。

聞嶽挑挑揀揀,只裝了一些必要的、不值錢的生活用品,帶上他自己畫的符箓、無色陣中獲取的前塵鏡與骨劍,連閻羅刀都放在桌子上,不打算拿走。

這樣孑然一身,來也空空,去也空空,不正是原本的他嗎?

不能因為鳩占鵲巢,就真把自己當成碧竹峰的主人了。

玉折淵沒有殺他,而是趕走他,已經是聞嶽設想中最好的結局。

……

聞嶽心如亂麻,思維極度混亂,因此壓根沒有注意到,玉折淵聽到他說“魔尊可能已經不在了”時,反應是漠然乃至冷酷的。

他花了不到一刻鐘收拾好行囊,發現真正屬於他的東西寥寥無幾,只裝了乾坤袋中的一角。

聞嶽走之前,猶豫片刻,還是做了一件事。

這些天,他見玉折淵的身體在血祭的作用下漸漸有了起色,心裏其實是很欣慰的。因此下意識覺得,玉折淵說他不要沒用的東西,是兩人吵架時的氣話。

聞嶽離開雲雨閣時,臉色煞白,站都站不穩。

他嘗試駕馭了一下骨劍,發現不知為何,骨劍上的怨氣不見了,駕馭起來並不困難。

以後就用你了。

聞嶽踏上劍,回頭最後望了一眼雲霧繚繞的雲雨閣。

……果然沒有見到玉折淵的一片影子。

聞嶽剛踩著骨劍,搖搖晃晃飛上天,一道流火忽地從遠方掃來。

赤焰刀上,司徒熠一身紫袍,一望見他就招手打招呼,笑得見牙不見眼:“師尊,你怎麽換法器了?”

聞嶽:“……想試試骨劍。”

“哦,聽說這把劍比閻羅刀的威力還大!”司徒熠飛近了,才發覺聞嶽不對勁。

“師尊,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簡直像是行將就木的病人!

聞嶽扯出一個笑容:“沒睡好。”

“哦,”司徒熠露出了然的神色,“仙君和師尊感情真好。”

聞嶽:?

聞嶽:“……”

被他這麽一打岔,聞嶽心情奇異地好了些許。

他悄悄運轉法力,想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紅潤一些,不要顯得病入膏肓,又想到自己與玉折淵“和離”一事,仙君應該自有打算,暫時不能告訴小朋友。

於是他對司徒熠道:“為師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啊?”司徒熠一愣,“師尊要去哪兒?”

“魔界。”聞嶽道,“一會兒勞煩你去我的屋子,把桌上的白瓷瓶捎給仙君。”

“什麽白瓷瓶?師尊你為什麽不自己給?”

“你怎麽這麽多問題?”聞嶽無奈笑道,“因為仙君還在休息啊,我不想打擾他。你給他他就知道了。”

高空長風呼嘯,骨劍停在赤焰刀旁,兩人的距離變得觸手可及。

聞嶽伸手,摸了摸司徒熠翹起呆毛的腦袋,溫聲囑咐:“要乖乖的,好好修煉,聽仙君的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