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我的師兄是你。”謝殊道,“你只是你。”

聞嶽覺得十分奇異, 甚至有點想苦笑。

他莫名其妙穿書,頂替和被迫扮演原主,各種身份和頭銜都潮水一般湧來。

玉折淵道侶,魔界魔尊, 天字一號東家……

現在又多了一個“師父”和“師兄”。

——這個肯定又認錯了。

“謝兄, 你應當是認錯人了。”聞嶽嘴唇發白, 短短幾天時間瘦了一圈兒,顯得眼眸更加深邃, 如料峭微寒的山水。他就那麽沉靜地望著謝殊, 認真道,“這把骨劍並非我拔/出來的,也沒有認我為主。”

“你說的奸賊應當是無色宮宮主奚無命。我進入無色陣後尋找包括骨劍在內的破陣陣眼, 真正破開無色陣救我出來的,是仙君。”

言下之意,他只是倒黴地進入無色陣,為保命按照玉折淵所說尋找陣眼貼上符箓, 至於破陣方法與相應符箓,全都是玉折淵提供的,在玉折淵把這把劍當做戰利品給他前,他甚至沒有摸過骨劍。

“我不會認錯人的。”謝殊道, “師兄不信,可以過來看看。”

司徒熠累極了,還在熟睡。聞嶽輕輕下床,推開門,發覺此處乃是一石屋, 石屋外草木蓊郁,似乎身處一仙山之中。

明月高懸, 夜風和暢。靈氣充盈於天地間,瑩白的月光將山林溪澗鍍上一層銀色,溪水泠泠,草叢中傳來蛙叫蟲鳴,有小魚從水面躍起,劃過一道道優美的銀弧。

一條青石小徑從石屋門前延伸到溪邊,很快隱沒於層林與薄霧中。謝殊率先出門,踏上小徑:“師兄請跟我來。”

聞嶽頓了頓,跟了上去。

他們沿著石徑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來到一個青墻黛瓦的祠堂前。

祠堂不大,掩映在一株蒼天古木下。靈株藤蔓纏繞而上,為祠堂添上幾點翠色,在月色下如綴墨玉。

一只麋鹿聽到動靜,從朱門後探出頭與半只角,濕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望向聞嶽與謝殊。

謝殊笑道:“錦瑟,我帶師兄來看看師父。”

麋鹿眨眨眼睛,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它叫錦瑟?”聞嶽隨謝殊邁過門檻,走進祠堂。

“嗯。”謝殊道,“錦瑟乃青承山守陵靈獸,沒有它的許可,誰都進不了祠堂。”

“你看,它一眼就認可了師兄你。”

聞嶽:“……”

聞嶽莫名有點心虛。

待穿過一小段中庭,聞嶽見到了被供奉在祠堂正中央的一尊青玉雕。

那是一個長須飄飄、寬衣綬帶的仙人雕塑,約有七尺高,看上去和真人沒什麽兩樣。

他手持拂塵,盤膝坐在雲端,雖然有點發福,面容卻十分威嚴肅穆,不苟言笑。

謝殊彎了彎眼睛,弓腰施禮:“這就是咱們的師父藏一散人,俗名韓藏一。”

聞嶽雖不明所以,但畢竟來到人家祠堂,該講的禮節不能少,於是跟著拜了拜。

謝殊上前,給韓藏一上了三炷香,從香爐下摸出一塊龜甲。

那龜甲通體烏黑,泛著光澤,被謝殊拿在手上時,愈發襯得他膚色如雪。

謝殊默念咒語,並起右手食指與中指,指尖在龜甲上畫下幾道咒術。只見白光一閃,龜甲上流動起金色的字符,仿佛日光下的粼粼水波。

謝殊手持龜甲,微微仰頭,看向玉雕。

“師父,我找到師兄了,帶來給您看看。”

下一刻,那玉雕竟然一改嚴肅深沉的神情,眉眼一彎,唇角一翹,露出一個見牙不見眼的笑容,仿佛彌勒佛附體。

聞嶽:“…………”

“龜甲留有師父一絲神魂,可與師父通靈。而我們百曉生這一脈,尤擅神論之道。”

“師父平常總是一本正經,用龜殼通靈時,會露出不同神情。”

“生氣便是不贊同,不變便是無所謂,笑了,便是滿意認可。尤其他笑成這樣,說明對師兄你非常喜歡和看好。”

“……”

謝殊觀察著聞嶽的表情,繼續道:“龍骨劍被通天教偷去多年,於屍山鎮壓冤魂邪祟,已經染上濃厚的怨氣,侵蝕真龍殘魂,故而無法認主。”

“這也不要緊,”謝殊語氣溫和,“與其驅使陰兵厲鬼而遭反噬,不如超度驅散戾氣,釋放真龍殘魂,讓龍骨劍恢復原本的力量。”

“那時,龍骨劍必將認主,師兄修為將更上一層樓,睥睨天下不一定,橫掃個魔界是沒有問題的。”

“找到師兄,修復龍骨劍,這是師父遺願,也是我的使命,更是師兄的契機,”謝殊鄭重道,“我必全力以助。”

聞嶽站在原地,仰頭看向言笑晏晏的玉雕,手指慢慢緊握成拳。

得骨劍,增進修為不再受制於人,還能擁有師父和師弟,擁有在這個世界他從未肖想過的“歸宿”。如果謝殊說的都是真的……他何德何能,能夠獲取這樣的機緣與好意?

而此時此刻,他還在魔尊的身體裏。頂著原主身份獲取的一切,真的屬於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