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主人的遺願,由我代為完成。

“別這麽叫我。”劍靈手臂一僵, 聲音都有點不對,“不是說見到外人才裝父子嗎?”

“好好好,小淵害羞啦?”聞嶽轉過身,自然而然地甩掉玉折淵的手, “別鬧, 該睡覺了。”

玉折淵:“……”

既然聞嶽非要把他當小孩, 那也別怪他不客氣,不懂事。

玉折淵軟磨硬泡, 甚至都冷著臉撒起嬌來, 最終,好歹上了聞嶽的床——以何辜劍的形式。

“乖孩子,好好睡。”聞嶽用慈愛的目光看向何辜劍, 把晶瑩剔透的長劍放到離自己三尺遠的地方,這才放下心,毫無負擔地睡去了。

玉折淵:“……”

玉折淵如同啞巴吃黃連。

此時已是子時,月上中天, 紫眸高懸。

玉折淵靜靜地躺在聞嶽身邊,劍身再度凝出白霜。

心裏的邪火越燒越旺,那白霜便越來越厚,很快將何辜凍得硬邦邦, 猶如冰封。

玉折淵全然睡不著。

雖然能夠回來見到聞嶽,躺在身邊聽他呼吸,已經是他之前不敢奢求的“生”,但既然活著,他便會有欲望和渴求。

想要把聞嶽圈在懷裏, 讓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想要見他臉紅心跳,連眼眸都染濕。

聞嶽呼吸綿長, 心跳平穩,看樣子已經睡著了。

整個室內靜悄悄的,沉暗的夜色裏,一道白光慢慢亮起——那是何辜劍上散發出的劍芒。

劍芒瑩白而瑰麗,仿佛籠著一層輕紗,水波般蕩漾片刻,化作一個七八歲的少年。

玉折淵慢慢支起身子,黑緞般的長發傾瀉而下。

恢復人身,他終於可以拉近距離,一寸一寸地俯下身,與聞嶽越來越近。

直到觸手可及,只要再低頭一點點,便能碰到聞嶽的臉頰。

玉折淵沒有親上去——他強行忍住了。

此處畢竟不是碧竹峰,在他掌控之外,他不確定一個動作是否會驚醒聞嶽,亦或是被其他人察覺。

聞嶽呼吸清淺,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似乎在做什麽夢。

木屋內設有防禦陣法,因此聞嶽卸下面具,露出了真容。

依舊是水墨畫一般的眉目,清雋俊美的容顏。他的臉色比訣別前幾日好上許多,這讓玉折淵欣慰的同時,又忍不住想,離開自己後,聞嶽的日子似乎過的不錯。

是因為謝殊麽?

一片靜默中,玉折淵維持垂首的姿勢,靜靜凝視聞嶽許久。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吱呀”,他才順勢臥倒,躺在床上,變成側臥的姿勢。

玉折淵:“……”

他為何下意識躲起來了?!

玉折淵為自己“做賊心虛”般的反應懊惱不已,在聞嶽旁邊裝睡,很快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謝殊半夜醒來,習慣性地確認防禦陣是否完好,又去左邊司徒熠的小木屋,檢查者孩子有沒有踢被子。

做完這些後,他來到聞嶽屋前,順著沒有糊窗紙的木欞望進去,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劍靈變成了孩童的模樣,緊緊貼著聞嶽的背,睡得似乎很香。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明明看上去溫情如父子,謝殊卻直覺哪裏不對。

是的,貼得太近了。

只要一張手,劍靈就能抱住聞嶽。

夜風微拂,謝殊站在月色下的樹影裏,如玉的面龐上投下婆娑樹影,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幾塊。

他的目光沉沉,沒有笑,回想聞嶽說他用過搜魂術,確認找不到玉折淵魂魄的哪怕一絲碎片,而他自己也暗地裏用各種咒法確認過,的確沒能找到玉折淵活著的蛛絲馬跡。

可是,玉折淵是個天才。

天才便意味著不可控,意味著在某些術法上,他的實力很可能在自己之上。

倘若他還活著,卻要在世人面前制造出他魂飛魄散的假象,區區搜魂術,又能奈他何?

可若是如此,他為何要騙聞嶽,看聞嶽崩潰難過呢?

謝殊將這個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僅憑直覺與想象力形成的猜想埋入心底,在尋到確切的證據前,不打算和任何人說。

不過,那只劍靈著實黏人,還有點得寸進尺。

謝殊記得他親口和聞嶽保證,自己將一直維持劍身,結果趁聞嶽睡著,便恢復人身貼著他睡……

謝殊挑挑眉,從樹影中走出,來到床邊,向木床的方向飛出一道符。

那道灰黑色的符紙融入夜色,悄無聲息地飛到木床上方,對準劍靈的位置,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光暈之下,萬物顯形。

那雪衣少年瞬間變回一把長劍,重新躺在了離聞嶽一尺的床面上。

第二天清晨,聞嶽醒來,第一反應便是回過頭——很好,何辜劍乖乖地躺在床上,看上去還在睡覺。

他想讓劍靈多睡一會兒,於是套上外袍,蹬上黑靴,穿戴整齊後,才拿起何辜劍劍柄,道:“小淵,起床啦。”

何辜劍沒有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