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陪我跳一支舞吧。

聞嶽都這麽說了, 其他人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一齊走出小巷。

紫色的月光傾瀉而下,將整座澧都籠罩其中。一簇簇篝火跳躍燃燒,勾勒出長街兩側的滾金描邊。撤去隔絕陣後, 各色各樣的鬼族歌調在耳邊炸響, 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混雜人群的叫好與歡呼聲,交織成一片狂歡的海洋。

一張張面具滑過視野, 光芒在瞳孔中明滅。聞嶽撥開幾個穿著性感的鬼族女郎伸來的手, 觸到一片冰冷慘白的皮膚。

聞嶽:“……”

這艷福他消受不起。

謝殊比他淡定的多,他的面具本就選的好,遮住溫和清雋的面容後, 只露出一雙被陰影半遮住的眼睛。無數光怪陸離的景象倒映在他眼底,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隨意一瞥便如暗波秋光,引來無數男男女女側目。

謝殊熟視無睹。

擁擠的人群使他落後一步。謝殊的目光一直落在聞嶽背後,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聞嶽一邊避開群鬼亂舞,一邊還要照顧傻徒弟——鬼族女子的奔放使司徒熠回憶起被魅魔支配的恐懼,見到那些裙口大開、到處揩油的女鬼,他人都傻了, 仿佛一只可憐的鵪鶉落入老鴇的窩,僵硬到連手都不知道放哪裏。

等護著司徒熠走了幾步,聞嶽才發現謝殊不在自己的視線裏。

他猝然回頭,目光與謝殊相撞。

謝殊一愣,下意識挪開目光。

聞嶽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師弟, 我們去那邊吧,那條街沒那麽擠。”

謝殊:“……好啊。”

他撥開湍流般的鬼影, 朝著那個背影行去,目光重新落在聞嶽身上時,心中頭一次產生了不知所措的迷茫。

為什麽方才會條件反射地躲開?

他在心虛什麽?

沒等謝殊想明白,聞嶽已經帶司徒熠來到另一條街上。

這條街毗鄰主街,人卻比方才少了一半,不再摩肩擦踵,擁擠不堪。聞嶽喘了一口氣,拍拍司徒熠的背:“放松點,她們又不會吃了你。”

“那可不一定啊師尊。”司徒熠苦著臉,心有余悸,“剛才我的大腿差點被摸光了!”

聞嶽、謝殊:“……”

好在司徒熠經歷過魅魔事件後,心理恢復能力大大增強。他很快被周圍的景象奪走目光,不再糾結鬼怪勾引之事。

“師尊,師叔,這條街上好多魔獸!”

聞嶽與謝殊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們來時有見到販賣魔獸妖獸的攤主,但規模沒有這般大,魔獸與妖獸也沒有這條街上自由。

不知是不是之前見到的魔獸過於兇殘的緣故,它們都被關在鐵籠子中,要麽被拔掉爪牙,要麽籠子上貼滿符咒。這條街上的魔獸卻可以自由行走,最多頸上栓了個鐵鏈子,活動範圍比前者大的多。

《陰陽簿》已到手,聞嶽不必著急,遂一個個看過去,發現的確有不少眼熟的魔獸。

體型大的有蛇妖、飛廉、朱厭等兇獸,他在異獸齋中見過一兩只,因其長相醜陋或兇殘,聞嶽一般只遠距離投喂,不會抱在身上擼。

體型小的聞嶽則感興趣的多。

他駐足在一個小攤前,仔細觀察草窩裏面熟睡的銀絲鼠。

一樣有一身銀色皮毛,背上三條白線,比異獸齋中的那只小了一圈,可見生活質量不如碧竹峰中嬌養的同類。

不知怎麽地,聞嶽想起初至碧竹峰時,玉折淵在陽光下撫摸銀絲鼠時的模樣。

溫柔耐心,天顏在側,如謫仙下凡,以身作景,繪出一副恬靜美好的畫卷。

那是他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見聞嶽盯著酣睡的銀絲鼠,頭戴黑色面具的攤主道:“大人可要買一只?”

“不了。”聞嶽對他笑笑,回憶只是回憶便好。

他正要往前走,身後忽然傳來司徒熠的驚呼。

“師尊!”司徒熠過來拽聞嶽的胳膊,“你看那邊有一只劍齒兔!”

……劍齒兔?

聞嶽忍不住走過去,果然在墻角見到了一只毛發極其蓬松的劍齒兔。

它的毛不知有多久沒打理了,又長又亂,黏成一縷縷灰黑色。牙齒也很長,幾乎拖地,斷口處層次不齊,一看便是太長了自己崩斷的。

總之,有點慘,還十分臟,正常情況下聞嶽不會產生任何擼的欲望。

可不知為何,當聞嶽透過劍齒兔淩亂無比的毛發,與那雙紅色的眯眯眼相對時,心中產生了一種微妙的熟悉感。

他追上去,想要摸一摸劍齒兔,劍齒兔卻受驚般低下頭,呲溜一下鉆進墻角縫隙,老鼠鉆洞似的逃跑了。

聞嶽:“……”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讓聞嶽惦記多久,因為謝殊對他們招招手,示意道——舞會開始了。

“轟——”

街上所有篝火仿佛被潑了熱油,一竄三尺高,火舌幾乎能舔到房檐。

四濺的火星中,鬼族女子的裙擺蕩起一朵朵曼陀羅花,絲竹管弦仿佛接到號令,不再各奏各的,而是統一成一首鬼族民謠,拉出詭譎而悠長的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