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顧絨一直覺得自己能夠無限復活這件事看似是超能力, 實際上於他而言卻更像是一種詛咒,因為和無限重生能力伴隨而至的,還有每一次於靈異事件中死亡的痛苦和絕望。

但是後來他卻因為這件事陰差陽錯和沈秋戟相熟, 甚至是……感覺關系更親近了一些後, 顧絨又覺得或許正如古人所言:禍兮福之所倚, 福兮禍之所伏。自己這個體質,也許還有其他用處也說不準呢?

“開陰陽眼的法子很多, 風險小點倒也有, 我們可以再想想其他辦法。”

而沈秋戟見自己拒絕了顧絨之後,青年就垂著眼睫沉默不語, 還以為顧絨在為蘇紅釉和楚待而難過,皺了皺眉又開口說:“柳葉擦眼這個雖然折損陰德,不過我覺得按照蘇紅釉對於見鬼的執著程度, 或許她也是願意——”

“不用。”顧絨卻在這時忽然擡頭看向蘇紅釉的身後, “沈秋戟,你還記得丁曼果和唐思思在714撞邪的那晚, 我們在電梯裏看見的那個黑衣男人嗎?我先前一直以為他是酒店裏的保安, 現在你還能看見他嗎?他就在蘇紅釉身後。”

“看不見。”沈秋戟神色稍冷,“你看到了嗎。”

這句話雖然是個問句,但沈秋戟卻是用陳述句說出的, 然而他大概也已經知道了答案。

“我想做個試驗……”

顧絨伸望著蘇紅釉身後空空的一處,緩緩伸出自己的右手,沈秋戟看見清晨第一縷光自窗外落入他漂亮的眼中, 和眸光一起熠熠閃動,他的聲音很輕, 卻也很堅定:“我想知道……”

顧絨走向蘇紅釉身後那個男人, 然後握住了他的手腕。

鬼魂是沒有實體的, 更不可能有脈搏,顧絨也從想過要去和一個鬼魂進行觸碰,更別說是親身嘗試,但今天他就是做了——顧絨觸碰到了一陣冰涼。

他不像是握住了某個人的手腕,而像是握住了一塊萬年難融化的堅冰。

那些堅冰像是帶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瘋狂而肆意地望四周蔓延,勢要封印它所接觸到的一切——這就是死亡的溫度,寒冷,死寂,沒有生機。

但是顧絨覺得,他的身體比死亡的溫度還要冷。

仿佛世間所有的溫度都凝固冰凍在他的皮肉血脈之下,潛藏在他的骨頭之中,這樣仿佛能將時間也給凍住的陰寒之氣自他接觸到楚待後就自他身體深處迸發,一股腦的傳至楚待身上。

顧絨被這股寒意凍得瑟瑟發抖,渾身狂顫,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眼睫和發絲甚至漸漸沁出冰霜,膚色本就近雪的他,這會便更像是一尊冰刻而出的塑像,因為顧絨忽然靠近而怔住的蘇紅釉看見顧絨這怪異的模樣也被驚得回神,不解的問他:“顧同學……你怎麽了?”

“你幹什麽?!”沈秋戟也攥住了顧絨另外一只手腕,待察覺到青年身上凜冽寒冷的溫度後,沈秋戟就馬上想將他脫離蘇紅釉身側。

“顧絨,松手。”沈秋戟聲音低啞,眸光陰沉,“你如果不松手——”

“再等等,他快出現了……”顧絨也很驚訝於在這樣嚴寒下的自己竟然還能保持清醒的思維,可他也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沈秋戟,你再等等,我很想知道……”

“憑借一副不該屬於我命格的骨頭而活下來的我,到底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顧絨說完這句話後沈秋戟就看見蘇紅釉身後有一道身影從完全透明逐漸變得凝實清晰,最後徹底出現在他們三人面前時,已經接近於正常人了,顧絨松開了手,他也沒有消失不見。

但是他只能站在陰影裏,而無法靠近陽光,越是接近有光的地方他的身形就會越發模糊。

可即便如此,這也足夠蘇紅釉看清他的面容,她看見一副白骨尚且能認出是他,現在看見了闊別七年已久的戀人,她也能喊出他的名字——

“楚待……”蘇紅釉呆呆地望著這個人,淚水不受控地從臉側滑落。

她伸出的自己的手,顫抖地貼上楚待的面龐,一寸寸勾勒他的容顏,指腹下冰冷的溫度在時刻提醒蘇紅釉,這個人已經死去的事實。

然而蘇紅釉卻笑了起來,她眼中含著淚光,欣喜道:“真好……我又見到你了。”

楚待望向蘇紅釉的眸中亦是淚光閃爍,萬千悲喜交錯難分,可他卻緊抿著唇沒有說話,只是從風衣口袋中掏出了另一枚的戒指,放到蘇紅釉的手上。

這只戒指和蘇紅釉從土裏挖出來的那只是一對的。

蘇紅釉看著這只戒指笑得更燦爛了些:“你走了以後,我就天天戴著這枚戒指,後來它不見了,我還很難過,原來是被你拿走了啊,還好它沒有丟……”

楚待唇瓣張合著,但是無法發出聲音,顧絨看見他口中空蕩蕩的,像是沒有舌頭。

“他和你說‘對不起’。”沈秋戟告訴蘇紅釉,畢竟這裏會讀唇語的大概只有他了。“拿走你的戒指,是想讓你別再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