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禾沐胸腔劇烈起伏著, 呼吸斷斷續續，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從眼睛裏滑出來，

藏在心裏的秘密, 還是不聽話地跑出來。

每每想起這些, 她都會無比折磨, 一邊心懷愧疚, 一邊卻又想讓穆青染能愛她多一點, 不要忽近忽遠讓她那麽害怕。

這樣的折磨, 比見不到穆青染的那五年，還要痛苦許多倍。

姐姐這下該知道她其實有多卑劣，一定會很討厭很討厭她。

禾沐低著頭, 沒有勇氣去看穆青染的表情。

穆青染心上像是纏上一根藤蔓，被勒得無法呼吸。

父母的死, 她有過遷怒, 可事實上，禾沐也只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

是這個孩子，陪她度過那麽漫長又黑暗的日子。

若說有錯，她又何嘗沒錯。

是她沒守住心，愛上這個孩子, 一次又一次給她希望。

卻一次又一次傷害到她。

穆青染伸手攬住禾沐, 手掌撫著她的腦袋，余下的只有疼惜，“那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的。”

禾沐心臟被重重撞了一下。

似乎和想象中的場景不盡相同。

可穆青染的反應, 讓她更覺得自己很不堪。

“不是我的錯麽？”禾沐重復一遍，搖搖頭，“是我的錯, 活下來就是我的錯，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必須對我好就是錯！我記起來卻還不敢說出來，更是錯上加錯！”

穆青染將禾沐摟得更緊，“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就裝著不知道，可是我除了心疼，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從禾沐那晚回來態度大變，她就猜到了。

禾沐無意間流露出的，驚懼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讓她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看到禾沐痛苦，她只會更痛。

禾沐沒有因這句話而寬慰，反倒更覺得悲哀，“我還以為偽裝的很好，你是不是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穆青染撫著禾沐的後背，輕聲說：“你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

“我怎麽會沒有錯？如果我沒有錯，那你以前又為什麽那麽對我？為什麽總是不理我，為什麽一聲不響就離開，為什麽讓我想你想到總是從夢裏哭著醒來……”

禾沐知道現在說的話都不是她心裏真正想的，可是仍舊控制不住，這麽多年積攢的委屈，早就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要拼命找借口，才能感覺沒有那麽狼狽。

可最難熬的，是她想穆青染，想得快要發了瘋。

見到面，又要裝作一點都不在意，裝作沒有她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明明一點也不好。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有什麽好的？

不好的不是一個人，是旁邊沒有那個叫作穆青染的人。

穆青染像哄孩子一下一下拍著禾沐的後背，她知道禾沐現在只是需要發泄。

若是她跟著這樣的情緒走，只會陷入泥淖。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怪你，對不起……”

禾沐被兩股力量不斷撕扯，聲音都被撕得破碎。

說出來之後，結果沒有那麽糟，本來該高興的。

可是，該如何高興得起來？

禾沐貪戀最後一點溫暖，臉埋在姐姐頸間，努力想要記住這個味道。

不知過去多久，禾沐輕輕推開穆青染，“很晚了，睡吧。”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她相信穆青染是喜歡她的，可喜歡到什麽程度，又能喜歡到什麽時候？

哪怕穆青染說不是她的錯，她還是會感到愧疚。

未來那麽長，穆青染當下也許沒有討厭她，以後呢？

熱情消退後，不光穆青染，她也會覺得委屈。

曾經的卑微會時不時跳出來，撕扯她的神經。

總有一天，她們都會認為辛苦地維持這樣一段感情，根本不值得。

有些東西，停住的瞬間，才是最美好的時刻。

反正從來也沒誰說過開始。

就此結束也沒什麽不好。

這樣，再也沒有人，能利用她拿捏穆青染。

她該放過穆青染了。

穆青染知道現在應該說些什麽，但以後還會有更多這樣的時刻，又該怎麽辦。

該不該自私地將禾沐徹底拉進另一個世界，她也無法此時此刻就得出答案。

沉默將兩人纏繞。

最後，禾沐先開口：“年後房租到期，回去以後，我就從你家搬走。”

當初說一個月，沒想到，真的只有一個月。

禾沐擡腳往房間走，速度卻並不快。

人就是這樣矛盾，明明心裏想著結束吧，結束吧，可仍然忍不住抱有期待。

哪怕一次也好，姐姐能不能看穿她的表裏不一，主動拉住她的手。

身後響起腳步聲。

穆青染快步上前，抓住禾沐的手腕，拽進臥室。

禾沐被扔到床上，雙手雙腿都被禁錮住，動彈不得。

“既然知道跟我簽過金主協議，也該記得合約期還沒到，你沒有給我足夠的好處。”穆青染翻身，將兩人位置對調，把主動權交給禾沐，“至少，還沒有足夠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