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4章 入定

月上東山,穿堂風徐徐吹來。

許易赤著膀子,蹲著馬步,雙臂平展,兩手平整打開,各托一重達五十余斤的石鎖。

自送走了江少川一眾,吃了午飯,小睡了一覺,沖了個冷水澡,靜極思動的許易,便把注意力投注到院中的這兩枚石鎖上來。

如今,他修為已至鍛體巔峰,全力施為,一擊有一牛半之力,兩個五十斤的石鎖,原本難起到鍛煉的作用,許易卻自有辦法,便研究出了這麽個姿勢。

眾所周知,常人能抱起百斤的麻袋,單手絕難抓捏十斤重物,水平橫著。

至於要張開手掌平展托物,怕是連五斤的重量,也難維持。

而許易保持這超難姿勢,雙掌托舉的是五十斤的石鎖,且石鎖橫杠圓而細,托在掌中極難掌握平衡。

且石鎖橫杠細長,要同時托舉兩枚石鎖,他不得將雙臂調得一高一低。

此種造型,難度超高,饒是許易體力驚人,持續了一個時辰後,頓生力竭之感。

後邊這一個時辰,則全靠著驚人的意志力在死撐,雙臂之間已痛到麻木,周身從汗出如漿,到無汗可出。

撐到後來,忽的,他渾身一輕,靈台一片空靈,靈魂深處產生了一種雀躍的歡喜。

許易能感覺到,每當自己身體疲憊到極限後,靈魂深處總有種說不出的滿足。

他猜測,隨著體魄的強健,靈魂也隨之堅強。

道理很簡單,身體愈強壯的人,往往精神和精力愈充沛,而精神和精力正是靈魂力的直觀反映。

要說,許易想的不錯,卻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他現在這種狀況,在禪宗有教,乃是入了“鬥者定”。

禪宗有高僧,打坐參佛,保持一種姿勢,能數日不眠不休,超然忘我,是一種奇妙的精神境界,此謂之入慧者定。

而許易能在高強度的鍛煉下,忘我超然,精神入定,而入定後,精神禦使著肉體繼續高強度的鍛煉,此謂之“鬥者定”。

相傳禪宗鬥戰王佛,自修行起,便能在戰鬥中入定,狂戰無休止。

機緣巧合,許易今日便是入了這鬥者定。

一邊,軀體獲得高強度鍛體,溫養這靈魂。

一邊,靈魂滋潤鍛煉著軀體,無痛無怖。

卻說許易正在玄妙境界,體悟著身體、靈魂之妙,驟起一道嬌喝,“胡子叔,你還要練到什麽時候,我要吃飯!”卻是秋娃從一邊的軒床探出小腦袋,大聲叫喊。

聲入耳來,靈魂一顫,各種痛覺強壓而來,兩個石鎖先後滑出,許易身子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機緣巧合的鬥者定,就此中斷。

許易定了定神,回憶著先前的玄妙境界,伸手摸了摸胳膊,沒發現什麽不一樣的,卻冥冥中又感覺哪裏不一樣了。

“胡子叔,人家餓了!”

忍無可忍的秋娃終於從房間躥了出來,抱著許易的長腿,使勁搖晃。

“送飯的人到門口了,快去拿飯吧。”

許易話音方落,噠噠,傳來大門銅環叩響的聲音。

秋娃立時松了手,歡呼一聲,躥了出去。

“不對!”

許易自語一句,心頭騰起狂喜。

他知道哪裏不一樣了,是自己的感知力又強大了。

原本,他能感知方圓十丈左右的動靜,但這種感知是粗糙的,閉上眼睛,他只能感覺到某處有人,某處有物。

而此時,他的感知範圍雖未擴大,卻精細了無數倍。

就拿方才敲門之聲而言,放在以往,他頂多能感知門前有人走來,卻並不能判別方向。

而方才,他不僅清晰感知有人要進門,甚至那人握住銅環的輕微聲音,也被他精準察覺。

許易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放開全部意識,這一刻,世界鮮活了,變樣了。

門前十丈高的老槐樹梢的鷹巢內,小鷹正大張著嫩黃的小嘴,等著母鷹銜蟲來喂。

陰溝裏的花瓣蛇洞穴中,一顆蛇卵的外殼正寸寸龜裂。

鄰院正中的魚缸,三條金鯉,正浮出水面,換氣吐泡。

晚風徐徐,竹葉沙沙,花落星雨,許易每一個毛孔都在閱讀著這個世界。

……

吃罷晚飯,許易伺候慕伯喝了藥躺下,便搬了竹靠,在院中納涼。

愛湊熱鬧的秋娃,纏著他說了兩個故事,便趴在他腿上睡了。

借著微光,觀書片刻,許易仰起頭,極目天際。

迢迢銀河,群星燦爛,北鬥如勺,太陰半隱,看著看著,許易不禁有些出神。

獨在異鄉為異客,恐怕也只有這蒼茫星空,才能讓他稍稍找回前世的影子。

“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不知道修煉到這種地步,我是否能超越輪回,回到原來的世界。”

許易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