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4章 心魔

觀書人、垂釣客、打坐者雖依舊觀書、垂釣、打坐,細細察之,卻難免書震、竿搖、眉顫。

雷鳴電閃,這魔石天劫一般的景象,足足持續了近半炷香,終於散去。

遠處的山谷中陡然傳來一聲清嘯,嘯聲如浪,一浪接著一浪,一浪趕著一浪,不見衰竭,反倒越發輕揚高亢。

嘯聲直上九天,將方圓數百丈的雲層,盡數排開。

嘯聲落定,一位紅眉中年,闊步自山谷中行來。

身如仙鶴,脊如老龍,整個人有飄搖出塵之態,遠望自生春風。

觀書人、垂釣客、打坐者盡皆站起身來,含笑朝紅眉中年行去,各自遠遠抱拳。

垂釣客道:“恭喜周兄,賀喜周兄,此番渡過小雷劫,成就陽尊之位,一洗十余載浮沉,當為我輩楷模。”

觀書人道:“周兄一躍而入陽尊境,此步跨過,何異登仙。”

打坐者道:“都言我淮西府長老院名不副實,唯有靠那姓秦的,才勉強撐住臉面,周兄這一步跨出,維護了我淮西長老院的尊嚴。我看今後誰還敢饒舌。得虧姓秦的走了,他若不走,見了周兄也得自慚形穢。”

紅眉中年抱拳回禮道:“諸位仁兄太過謬贊了,今日周某渡劫,三位仁兄能來為周某護法,此情必有厚謝。”

垂釣客道:“周兄言重了,你我四人同僚數十年年,向來同氣連枝,自當互相扶持。如今姓秦的走了,周兄自當名正言順領袖我淮西府長老院。”

紅眉中年連連擺手,“秦長老之事不提也罷,周某尚有自知之明。”

此前未入得陽尊境,周長老對秦長老種種詭異本領已覺心悸,如今跨入陽尊後,他反而對秦長老的那種種詭異本領領略的更加深刻了,心中的敬畏反倒越發深了。

又毫無營養地寒暄幾句,紅眉中年偏轉話題道:“此番順利突破陰尊門檻,跨入陽尊之境,周某別有一番感悟,願與諸位仁兄分享。”

他知曉這三人到來的目的,說護法不過是虛詞,根本原因還是想從他這裏分享一點踏破陽尊之境的心得。

他與這三人相交多年,交情雖不如口頭上稱道的那般深刻,但也結下那麽三兩分。

告知這三人心得,也不過是順水人情。

換來的是這三人在長老院的鼎力支持,於他順位前跨一步,亦大有好處。

隨即,紅眉中年便將踏破陽尊之境衍生的種種心得,以及渡過小雷劫之時經歷的種種幻象與感悟一一分說,並不隱瞞。

最後,紅眉中年提到了心魔一事,強調了渡雷劫時一定要心神抱元守一,一旦心緒稍有不寧,掌控不了心神,便會被心魔趁虛而入,弄不好便得功敗垂成。

垂釣客道:“心魔之說,我已聽聞多時,但對其衍生和由來卻所知不多,不知周兄可否詳細解說?”

紅眉中年道:“按我的理解,所謂心魔應當是心中郁結之氣,這郁結之氣由念念不忘的郁郁情緒堆積產生。在渡劫之時,這些負面的情緒積蓄,便會極限擴大,衍生成心魔,幹擾心神。好在諸位皆常年榮養,並未經歷不平之事,更未結下怨恨,只需盡力掌控心神,當不會受心魔侵擾。”

觀書人道:“那可未必,莫非你們便忘了冷陽峰那惡賊。”

此言一出,垂釣客面色陡然泛青,恨聲道:“便將那賊頭扒皮抽筋,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打坐者道:“正是!若非那賊囚運道不錯,離了這淮西府,本尊定不與他幹休。”

5話至此處,這四人身份已然明了。

那塌眉的觀書人正是祁長老,紫面的垂釣客乃是孫長老,光頭的打坐者乃是孔長老,渡過小雷劫的紅眉中年乃是周長老。

這四人口中的惡賊,除了許易還有何人。

原來當初許易滅殺夏長老後引發長老院震動,這四人聯袂到來,暴怒之余,便要沖許易下手。

許易言辭犀利,將這四人刺激的不輕,眼見一場大戰便要再起。

劍南路庭陡然傳下消息,許易提升為三級星吏,調往路庭任職。

至此,這一場大戰才偃旗息鼓。

大戰未起,仇怨卻是結下了。

尤其是對這幾位素來位高權重,隱匿於綠島中,終日不見人間煙火的長老們而言,許易當日的當眾頂撞忤逆,已是生平未受之奇恥大辱。

許易隨調走了,但余波未消,他們甚至聽到傳聞說,當日若非許易調走,就憑他們四位,恐怕得一一走夏長老的老路。

不管是有心之言,還是無意之語,這般言論在淮西終究擴散開了,叫他們四人終日如坐針氈,連分辨也不能。

此等仇怨,真是念茲在茲,無時能忘。

此刻周長老言說不平之事衍生的負面情緒,極易轉化成心魔,諸人頭一遭想到的便是許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