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頁)

劉協聽完,“唔”了一聲,道:“表兄學問上佳。”

伏德聽出皇帝似贊實諷之意,臉上一紅。

劉協又看向曹昂。

曹昂卻是自幼習武,來到小皇帝身邊後,曾在牛輔軍中北上參與剿滅黑山賊的征戰,又曾孤身入涼州軍大營斬殺李傕,且陪伴小皇帝日久,耳濡目染,總有所得。聯想到自己此前一問,曹昂低頭邊思索邊道:“兵者,詭道也。公子以教眾入山,這是‘能而示之不能’?只讓教眾上山,咱們轉而西行,待他們找到淳於陽,咱們再應聲而上,這是要‘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雖然這樣解釋著,但是曹昂想到在馬超之後的三萬西隴軍,愁眉不展,想不出以己方兩千人馬,再如何巧用兵法,要如何能抵抗十數倍之眾。更何況,馬超居高臨下,占盡地利。曹昂因為跟隨小皇帝時日久了,習慣了小皇帝之算無遺策、處事機變,所以沒有像伏德那樣提議要讓皇甫嵩領兵殿後,但這並不意味著曹昂心中就不擔憂了。

劉協聽完曹昂的理解,卻是轉而問道:“你見五鬥米教的教眾都是些老弱之輩,上山直面馬超精兵,恐怕要死傷無數,生出了不忍之心,是麽?”

曹昂被說中所想,也不掩飾,輕聲道:“公子自然有法周全。我只怕是杞人憂天罷了。”

劉協單手在虛空中點著曹昂,嘆道:“你啊……兵者,詭道也。那是說,因為此乃國之大事,死生之地,所以一定要迷惑對方、隱蔽好自己的真實企圖。如此,便一定要詭詐行事。這與詩書經史裏講,要坦誠,不可欺瞞,並不是一回事。你不要把對友人、君父之道,用在行兵之時,否則不該有的不忍之心,只一次便要犧牲無數。”

曹昂默然思考,心知皇帝所言乃是兵法中最好的道理,卻仍是忍不住往方泉帶人消失的方向再望一眼。五鬥米教的教眾,只是個模糊的概念,一種人的合集。但是夜裏同行十數裏,曹昂見過他們被關中烈日曬黑的臉,見過他們雖然簡陋卻力求整潔的衣衫,見過他們彼此交談時質樸憨厚的笑臉,便再無法把他們歸入那個人的合集。他跟隨在小皇帝身後,望著前者大敵當前卻仍透著安然鎮定的背影,心道,究竟是他沒有做名將的天分,還是身前人太忍心。

劉協等人此時轉過山坳,走在徹底的黑暗之中,氣氛森然起來。

伏德略一猶豫,道:“公子,如今城中李利歸降之事,馬援、韓遂等人尚且不知。若是延宕兩日,整合城中兵馬,派大將領重兵而出,對三萬西隴軍,勝算極大。公子何必這樣著急,親自冒險?”他頓了頓,道:“若是為了救淳於陽之故,對方雖傳信說留他到天明,然而只要陛下出面傳令,想必也能拖延一兩日。更何況……”

更何況,淳於陽一個小小校尉,哪裏值得一國天子幹冒奇險。

這在伏德看來,顯然是不值得的。

劉協不提淳於陽之事,唇角一勾,道:“表兄疼我。然而表兄不曾用過兵。你只說派出城中重兵,勝算極大。然而要起數萬之兵,馳車千駟,糧草輜重暫且不提,只膠漆之材,車甲之奉,便要日費千金。自古以來,終日動兵卻於國有利的,從未有過。尤其是雙方都是重兵,對壘相持,時日久了,銳氣消磨,兵力鈍化,國用不足,便把彼此都拖死了。此時在旁虎視眈眈的,你細數有幾方軍閥。在朕看來,只要能快刀斬亂麻,這點風險算不得什麽。”

伏德嘆了一聲,看一眼曹昂,慚愧道:“我只擔心公子安危,於用兵原是不通的。我也只是杞人憂天罷了。”

“你們憂什麽?”劉協仰頭,望向黑暗渺遠的蒼穹,沉聲道:“朕就是天道。”

馬騰伏兵在山西側,眼見一隊兵馬往南北大路而來,沿途倒放樹木。伏兵疑怪,報於馬騰。

馬騰聽說來的只千人之數,不敢信明知西隴軍三萬來臨,對方卻只出兵千人,城中兵馬總有三五萬之數,便道:“繼續查探,恐有後手,不要擅自出動。待摸清敵軍全貌,再聽我指令。”

誰知那千人倒了一路樹木,便又繞行退回山的東側。

馬騰這下懂了,道:“這是要誘惑我軍出動,必有埋伏。派小隊沿途查探,大軍不動。”

而另一邊,劉協接到教眾傳信,領兵前往山林之中,只見篝火之畔,淳於陽與方泉背對背綁在一棵樹上,一名銀甲小將按劍彎腰,正從篝火中抽出一枝熊熊燃燒的木柴來,十數名披甲勇士環繞在側。林中不遠處隱約亮著許多篝火堆,乃是分散著的西隴將士。

馬超握著那枝燃燒的木柴,轉頭側眸往來人看去,掃了一眼,見居中的小少年不過十三四歲模樣,又轉向淳於陽,問道:“這來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