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3頁)

已經有些習慣了;只楊修方才伴駕數月,仍不免覺得新鮮有趣。

劉協將手邊奏折推給楊修,道:“你看看,奏折中所寫難題當如何化解。”

楊修雙手接了奏章,入目便是父親那一筆熟悉的隸書,見上面寫著對即將到來的旱災與蝗災雙重夾擊的憂慮,便凝神細看下去。他為郎中,本就是要為皇帝排憂解難的,參與國事商討,也是本職工作。

劉協又從方才的請安折子中撿出陽安大長公主府的,遞給伏德,溫和道:“府上的折子,朕還沒來得及看,既是正常發來的,想來眾人都該安好。”

伏德忙謝恩,打開一看,卻是喜上眉梢,一張臉都紅了起來,嘴角不自覺翹起來。

劉協笑道:“看來是嫂夫人平安生產了。”

伏德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喉嚨,低聲笑道:“叫陛下見笑了。折子裏寫,小臣家中夫人平安誕下一女。”

劉協嘆道:“表兄為了陪朕出外巡視,顧不得家中臨盆嬌妻,何嘗不是舍小家為大家。”

“陛下言重了。”伏德忙道:“將士們在外戍守,真艱苦者尚且不言,小臣這又算得什麽?”又道,“家中父母也都安好,只是父親今日忙著接管北軍,也宿在營中,一旬才得回家一次。”

“義真老將軍病故,只好偏勞姑丈了。”劉協微微一笑,道:“朕雖然叫親舅舅做了執金吾,又封了都亭侯,但那是為著靈懷皇後的緣故,你們都是知道的。”

劉協的生母乃是王美人,王美人只有一個哥哥,便是如今做了執金吾的王斌。執金吾這個官職,負責都城安保。因此任上官員能力倒是其次的,最要緊的乃是對皇帝忠心。

話說到這裏,伏德便不好討論皇帝母親那邊親族的能力高低了,只將自家府中送來的請安折子合好,仍送到皇帝面前的案幾上,笑道:“家中夫人著實不懂事,竟借著給陛下的請安折子,寫起家書來。”

劉協笑道:“朕與表兄原是一家,既是折子又是家書,這才對了。”又道:“既然這喜事叫朕遇著了,來日必往府上飲一杯滿月酒。”

這兩人說笑間,淳於陽已飲盡一盞熱湯,舒舒服服放了一場汗,方覺渾身暖和起來;而另一邊楊修也已放下手中厚厚的奏章,垂眸作思索狀。

劉協於上首望著楊修,心中轉過許多念頭。楊氏一門,對漢室之忠心,乃是毋庸置疑的。真實歷史上,曹丕與曹植的奪嫡之爭,明面看是二子雙爭,其實背後再看,恐怕還是皇權是歸於曹氏還是復歸漢室之爭。而楊修等人願意推舉曹植,當然是較之曹丕而言,曹植於政治上更天真一些,多半能為漢朝老臣所左右,而不會像曹丕那樣,立時便逼獻帝禪讓,篡奪了皇位。曹操前半生乃是熱血青年,待到征戰半生,到了老年,選繼承人之時也是道出了理想之變——他雖然不願背負篡漢之名,但是下一代不必受此束縛之時,那還是要曹氏占了這天下吧。

如今的曹操正在兗州與呂布相持,因有旱災又有蝗災,這仗也是打打停停,恐怕待到入秋之時,今歲的糧食收不上來,因為缺糧少食,雙方便不得不停戰籌糧,來日再一較高低。此時的曹操,前有徐州陶謙還未扼死,後面大本營又被陳宮、張邈背叛,只有荀彧命人好不容易保住的三郡可以暫且立足,火燒眉毛顧眼前,怕還未曾生出對天下的野心。

想到在長安艱難籌糧的曹昂,劉協舒了口氣,好在一切還來得及,這些人初心尚在,忠心可用,只要扛過眼前這一場旱災與蝗災,且在關中耐心經營,積蓄力量。

劉協望著仍是垂眸思索的楊修,溫和笑問道:“德祖,如何?”

楊修畢竟年輕,以文才機辯見長,卻不曾親自理過實政,雖然在家中耳濡目染也學到許多,只談論起來也頗能唬人,但要針對農事國本、在皇帝面前開口,他那點唬人的東西便顯得淺了。然而他卻也未如尋常臣子般請罪,掂一掂手中父親所寫的厚重奏章,笑道:“自幼都是臣寫好文章,送於父親檢閱。如今父親寫了文章,臣來審視,還是頭一回。家父這筆隸書真是越寫越見真章了,醇厚如醪酒,不錯,不錯。”

劉協明知他取巧,聽下去卻也不禁莞爾。

帳中余人便也都笑了。

楊修這才笑道:“這等大事,家父都愁成這樣,臣又豈敢妄言?陛下有心考校於臣,且容臣路上多看多聽,再為陛下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