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2/2頁)

“正是這般。”張繡上前一步,“只求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上,施以援手。這份恩情,下官此生不忘!”

曹昂又看他兩眼,道:“你空著手來的?”

張繡又是一愣,挓挲著雙手有些無措,他可從未聽說眼前這位曹大人索賄之事。

“你雖然莽撞,難得清白。”

張繡松了口氣,無奈道:“這……下官若是有,也想孝敬的。但這二年在高山之上,著實沒有進項……”

曹昂不再聽他東拉西扯,淡聲道:“既然你求到我面前,我便為你上書提上一筆。只是用與不用,全在上意。你擅離職守之事,我也會如實稟報。”

張繡大喜過望,道:“只要大人願意提上一筆,陛下必然用下官。”

曹昂聽他說得不像樣子,好在眼下沒有第三個人在場,便只皺著眉頭,端茶送客。

待張繡離開後,曹昂想了一想,鋪開新紙,於昏黃燈光下,給長安寫信。

曹昂的確提到了張繡,但並非只為了張繡的前程。自潼關取代函谷關後,此處名義上的確是抵禦山東諸軍,守住長安的重要關口。但這二年來,隨著長安勢力漸起,袁術敗逃,河東郡歸順,駐守潼關的張繡事實上是在坐冷板凳。冷淡張繡,短時間內的確可以激發張繡自求奮進的志氣,但若冷淡的時間太久了,張繡本就是降將,恐怕志氣轉為怨氣,到時候潼關生變,便得不償失。

因此曹昂給長安的這封便信中,建議皇帝,若要用張繡,便當從速。張繡已經求到他面前來,幹犯擅離職守的重罪,這已是絕望之舉。如果仍不用張繡,那就要考慮另擇良將,駐守潼關。

曹昂將信寫好,又通讀一遍,確保沒有遺漏錯誤,這才仔細封好,要驛丞連夜送出。

次日,曹昂雞鳴即起,卻見驛丞送來長安的信。

信中,皇帝叮嚀他保重身體,又講了幾件近來身邊的趣事,這才問及河東郡的情形,信末竟然提到了張繡,“張繡當時歸降朝廷,乃是形勢所迫,並非出自本心,若令其處高位、立大功,難免要生出自驕之心,而動起別的念頭。因此朕這二年冷落他在潼關,激其奮發之心。張繡為求出戰,已經由長公主與文和(賈詡字)兩處求到朕面前,一概未能償願。你如今在河東郡,張繡得知,必會再求到你面前。若他面見於你,但有求肯,你且應下,寫信叫朕知曉。如此一來,他既承你的情,也能安心為朕做事”。

這封信顯然是昨夜發出,今早抵達。

恐怕他昨夜寫信之時,長安未央宮中皇帝也正在寫這一封信。

曹昂想到此處,捏著這封長安來的信,不禁有些怔忪,定一定神,坐下來又寫回信,將在河東郡的見聞一一詳實寫來。

而張繡回到潼關後,忐忑得等待了一兩日,將那夜面見曹昂時的情形在腦海中翻來覆去折騰了幾百回,既吃不準曹昂的態度,更不清楚曹昂的話究竟能否讓長安動容。可這已是他最後的辦法了。若是此次還不成,那長安也總該有個說法,哪怕是治他擅離職守的大罪呢?

“將軍,若長安果真治罪於你,當如何是好?”胡車兒憨憨問道。

“如何是好?”張繡抹了一把嘴邊的酒漬,軍中原是不許飲酒的,但他今日便放肆了,“有什麽大不了?了不起老子還回武威郡去!涼州韓遂、馬騰與那些羌人勾連在一處,正是要用將領之時。”又道,“就是給袁紹去一封信,為他開了這潼關,冀州也會有我一席之地。”他嘴上大放厥詞,然而心中清楚,這些都是逼急了的退路,並不比守著潼關這條路更好走,但至少比眼下更有希望。

“將軍!將軍!長安來使者了!”

張繡一愣,手中的酒囊落在地上。

三日後,當張繡重回久違的未央殿,仰頭面見皇帝時,他不知為何,竟然鼻中一酸,落下淚來。

當初在長安時不覺得,這二年在潼關,當他千方百計想要重回長安而不得時,張繡才意識到從前那樣每隔幾日便能見到皇帝的職位,是多麽難得可貴。

劉協“訝然”道:“這是怎麽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溫和笑著,扶張繡起身,“朕還要用你做大將呢,怎麽變得愛哭了?可是在潼關受了委屈?”

回長安面聖第一日,張繡哭了個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