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第4/5頁)

“這位想來就是周公瑾了吧?”劉協看向孫權,問道。

孫權忙道:“正是。臣這一年來,多托賴公瑾兄掌理吳地諸事。”

周瑜自皇帝下乘輿起,便一直在不動聲色得觀察這位年輕的帝王,至此才拱手致禮。

劉協見狀,心中有數。

當初孫策遇刺身亡,孫權雖然得到了吳侯的名號,但說穿了也只是個將軍,因此賓客禮節都是簡單的。其中唯有周瑜對孫權,以君臣之禮,而孫權也沒有制止。此舉可以說是在吳地動蕩之時,周瑜以非常之舉,鞏固了孫權的地位,強化了孫氏的權威,保持了安定。但是也難說周瑜沒有相試之心。想當初周瑜與孫策一路殺出來時,皇帝還偏安於西北一隅,當時二人未必沒有更大的野心。只是誰都沒料到皇帝平復天下,如此之快;袁紹死得固然蹊蹺,而冀州、荊州也都出人意料得平靜,以至於旁人縱然有野心,也沒有時間了。

從前吳地天高皇帝遠,種種不論。

如今皇帝親自來到了吳地,有些事情還是該按照制度,而有些不該存在的野心更要加速轉變才行。

比起另一種慘烈的局面,劉協還是更願意看到皆大歡喜的場景。

與孫權擔憂如何平衡吳地勢力不同,周瑜這些輔佐孫策起家的臣子,恐怕擔憂的是被朝廷分權之事。以周瑜為首的原孫策班底,雖然在吳地需要與江東本地大族競爭,但至少也能有二分之一的話事權,但若是朝廷再派“天兵”下來,那非但不能壓倒江東本地大族,怕是連如今的二分之一田地都守不住了。

也因此,雖然伏壽有長公主的身份,但周瑜等人對這位“從天而降”的夫人是相對冷淡的。種種影響之下,連吳夫人對自己這位“尊貴”的兒媳也是敬而遠之的。

劉協下車,只是扶起吳夫人,表達一種親近懷柔的姿態,與周瑜、張昭等人略見過,便又乘車入城。

眾官員在後面跟隨。

魯肅走在周瑜身後,低聲道:“公瑾,如今天下歸位,你我自今而後,還是莫要妄論天命了吧。”

原來一年前,孫策方死,孫權接替,周瑜推薦了故友魯肅為官,曾私下對魯肅說過,按照讖緯推演,取代劉氏者,必興於東南,推步事勢,當其歷數,終構帝基,這說的就是認為孫權是最終稱帝,取代劉氏之人。而他與魯肅應當輔佐孫權左右,以成大事。且不說周瑜當初說這話,是不是為了拉魯肅入夥,一同加入孫氏集團,抵禦本地勢力。一年之前,袁紹仍雄踞河北,劉表好端端活在荊州,而益州、涼州還動亂未歇,周瑜當時有這樣的想法,可以說是很有遠見的。

只是誰都沒想到袁紹死的那麽快,而朝廷又早在荊州埋了伏筆。

聲勢還沒等起來,天下已經集附。

如今於吳郡親自接了皇帝禦駕,魯肅便也就收了心,良言相勸於周瑜。

周瑜望著遠去的皇帝乘輿,沉聲道:“且過二年,再看他。”

打天下與治天下從來都是兩回事,能打天下的,未必能治天下,尤其是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天下——周瑜相信,像他這等伺機而動的俊傑,天下不在少數。他要做的,只是不做第一個出頭者。

是夜,劉協在府邸歇下,因路途勞累,見人便都安排到了第二日,此時室內仍是清清靜靜只有他與曹昂二人。

劉協捏著一份奏報,原本歪靠著枕頭,此時坐起來,遞給曹昂,嘆道:“鄭司農去了。”

所謂的鄭司農,便是鄭玄,師從馬融,乃是當代的經學大師,戰亂中給袁氏脅迫,不得不出仕。後來袁氏敗落,朝廷就給他做了大司農,誰知道不到一年,就病故了,時年七十有三歲。

曹昂看那奏章上寫著,鄭玄之死,吊喪的門生子弟至於千余人,也嘆了一聲。

自盧植病故之後,這些學問淵博又人品上佳的大師一個接一個辭世,再如此下去,經學文化恐怕都要出現斷層了。

劉協想到這裏,問道:“上次兗州荀彧舉薦的狂生,人到了嗎?”

“陛下是說仲長統?”曹昂記得清爽,“他已在吳郡等候多時。”

“叫他來,朕與他說說話。”

曹昂看一眼天色,輕聲道:“陛下明日還要會見吳地官員……”看今日那周瑜的態度,明日的見面,少不得也要耗費一場心神。

劉協明白曹昂的擔憂,一笑道:“見周公瑾是要費些心神,不過朕召見那仲長統,只當說點睡前故事,不礙什麽事兒的。子脩放心。”

曹昂無奈,只得下去傳召仲長統前來。

仲長統二十有一,只比皇帝大一歲,自幼好讀書,才思敏捷,豪爽不羈,常出驚人之語,因為被稱為狂生,在遊學於青州、冀州等地時,入了兗州牧荀彧的眼,而後被推薦給朝廷,又因為那一番“人道為本、天道為末”的出格言論,勾起了皇帝的興趣,命他先至於吳郡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