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第4/6頁)
“你派人去探一探張昭府上的動靜。”劉協方才在宴上沒有表露,實際上一切都看在眼底,道:“朕看席間有人在下面傳信,不久張昭就出去了。再回來時,他面上神色倒像是藏了什麽事兒。”
曹昂應了,道:“臣這就命人去探。”
劉協又道:“當時在信陽的時候,江東長公主剛見到你,可跟你說過提花機的事情?”
“提花機?”曹昂仔細回憶了一番,道:“這的確不曾。江東長公主殿下只是要臣代尋方士,還問過一句陽安大長公主的事情,旁的就沒有了。”
劉協“唔”了一聲,道:“你派去探她的人,可有什麽新消息?”
幾日前,劉協得知孫權與步氏的事情後,便命曹昂派人去探了。
曹昂道:“沒有什麽異常,孫府中待江東長公主一切都好。”
劉協便暫且不去想這事兒,一笑道:“朕沒想到,子脩琴技也了得。”
他是上一世中年之後,偶有閑暇,撫琴自娛,這才漸漸學起來。曹昂大約是從小培養的。
方才宴會上,皇帝假冒琴師,大臣也跟著一起假扮,當真是君臣相得。
劉協望著曹昂,又是一笑。在他二人,這就已經是很胡鬧的事情了。
就好比當初曹操跟袁紹年輕的時候,一起□□去看人家新娘子,被識破了慌不擇路得逃走一樣。
世界這麽大,而世上紛繁事務這麽多,有個能陪你一起胡鬧的人,實在是千金不換的。
曹昂笑道:“好在那周瑜下來得快,否則臣會的那一曲奏完,可就要露餡了。”他忍不住贊嘆道:“這位周郎,琴技當真不凡。”
劉協半眯了眼睛,隨著車輛行走的節奏微微晃動,平復下腦海中的絲竹管弦之聲後,忽然又道:“子脩,你看張昭與周瑜關系如何?”
曹昂想了一想,道:“相敬相愛。”
劉協點頭,又道:“你看這偌大的吳中,自朕來後,從張昭而下,文武官員,凡是朕召見的,都立時覲見。見朕的時候,也都恭敬膺服。可是這其中,獨有那周公瑾,旗幟鮮明,不願就此附於朝廷,是不是有些奇怪?”
曹昂道:“那周瑜跟隨孫策,多年征戰,才有此番事業,若要一朝丟開手,自然比旁人難舍些。今日宴上看著,周瑜像是有些明白陛下的苦心了。假以時日,當不足為慮。”他跟隨皇帝這麽多年來,如果說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那就是凡是皇帝下定決心要招攬的人才,就沒有一個能脫身。
皇帝這捕撈賢才的漁網撒下去,是每次必中的。
劉協卻是搖頭,道:“朕說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
曹昂蹙眉不解,那皇帝所說的“奇怪”,究竟是什麽奇怪呢?
劉協也沒有解釋,他重又閉上了眼睛,回想著來到吳地後這五六天的見聞,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去。
翌日情況就查清楚了。
昨日張昭府中舉辦宴會的時候,外面果真突然發生了事端。原來是吳郡城外的一夥山賊,劫掠了鹽商的車。
這被劫的鹽商是吳地的三大鹽商之一,朱奇。
這朱奇跟本地四大家族的“朱氏”續上了族譜,又有一個孫子娶了張昭的孫女,在吳郡可謂氣大財粗,樹大根深。等閑人不敢動他家的鹽。
因此這搶鹽的山賊也不一般,這占山為王的領頭人名喚張群,自稱是張魯的後人,手底下養著上千的青壯山匪。他們平日裏下山劫掠,待到官兵要繳費,便躲入山中,又連通水澤,極難捉捕。
而像張群這樣的山賊水匪,在吳地來說,至少還有幾十個同等規模的。
孫策與周瑜合力在吳地打下了地盤,並不意味著吳地就此成了太平人間。而這種情況,也不只是在吳地一處。劉協一路行來,已是見的多了。
這些山賊水匪,一般也不會動鹽車,因為知道鹽商背後關系深。敢動鹽車的,就是大山賊,大水匪。一般情況下,鹽商都是花錢擺平。像這樣鬧大了的,裏面定然有不為人知的糾紛,以至於鹽商不願意破財免災,匪類也不願意低調行事。
而說到鹽商,又不得不說漢代的鹽鐵制度了。
自從漢武帝為了籌措軍費,將鹽鐵改為官營之後,到章帝的時候,更是直接鹽鐵專賣了,原本是一直在往收歸國有的路上走的。誰知道等到了和帝手裏,他又給改回去了,又回到了民間開采買賣,政府收稅的局面。當然和帝昏庸是昏庸,改鹽鐵之事只是一個表象,本質上是帝國發展到和帝時期,朝廷已經不得不向地方上的豪強勢力妥協了。
而劉協這十一年來,整個收復天下的過程,就一直在豪強敏感的神經上跳舞,遊走在讓對方崩潰的邊緣。比如他當初在長安一夜殺盡十九氏豪族。在這個過程中,劉協試探著天下豪族的底線,在中央力量足夠強大之前,也是不能驟然把鹽鐵從征稅制改回官營專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