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子盧湛倚在窗下,對著窗外灼灼桃花,甜滋滋地看起了信。

以往,盧湛習慣先迅速瀏覽一遍。第二遍,再回過頭來細品,從前至後,一個字一個字地默念,一個詞一個詞地咀嚼,細細感受真真筆下,情話的甜蜜。

然後,幸福滿臉,甜蜜縈胸。

可這次……

僅僅快速刷過一遍後……

窗外日光依舊明亮,窗外桃花依舊芬芳,盧湛面上的笑容卻“唰”地一下,如泄洪般,刹那間,泄得一幹二凈,丁點都不殘留!

一同瀉出去的,還有盧湛面上的血色。

本就面皮白皙的他,好似得了病,一下子變得蒼白如鬼。

“怎……怎麽可能?”

“怎……怎麽會這樣?”

雙手抖抖索索,薄薄的信紙都拿捏不住,掉到了地上。

“不,不,肯定是孤昨夜沒睡好,看花了眼……”盧湛搖搖頭,不敢信,頓了一頓,彎腰將信紙又撿起來。

重看。

可再快速重看一遍,上頭的字絲毫未變,還是先頭那些字——

“太子哥哥,我被算計得……與狀元郎蘇炎,定了親……”

定了親?

真真她定親了?

真真她與別的男人定親了?

他為了得到真真,讓真真遲早有一天入主東宮,都已經委屈自己先與林灼灼定親了。他不愛林灼灼,與林灼灼偶爾拉個手都倍感煎熬,可為了能早點與真真比翼雙飛,他一再地委屈自己,將迎娶林灼灼的日子是翻著老黃歷,提前了又提前,最終定在了林灼灼及笄後的第十日。

可盡管這樣,迎娶的日子已經縮短到不能再縮了,真真還是沒能等他?

被逼得與別的男人定了親?

盧湛瞪大雙眼凝視,一個字一個字地確認,確認信上的字,不是他眼花看錯後,盧湛手指一抖,信紙再次墜落,他整個身子也抖抖索索,雙腿發軟,險些踉蹌倒地。

盧湛手掌撐著窗楞,才勉強站住了。

三月的天,晌午日光強烈,明晃晃射在他臉上,眩目得很,刺得盧湛腦子都不清醒了,頭暈眼花。

這時,書房門口傳來貼身太監阿福的呼喚聲:“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一連呼呼兩聲,顯然是有事。

沒有重大的事,阿福輕易不敢在太子品讀情書時打擾。

被拉回了神,盧湛甩甩腦袋,再甩甩腦袋,發昏的雙眼似乎清晰了些,暈眩的腦子也清醒了些。

但稍稍清醒些的盧湛,並未理會外頭的呼喚,而是再次彎腰,將信紙又撿了起來,重讀第三遍。

這回,盧湛要好好看清楚,搶了他的真真,與他的真真定親的男人究竟是誰!

迅速掃過,抓字眼——

蘇炎?

居然是蘇炎?

是誰不好,偏偏是蘇炎?

再次如雷轟頂,受到一萬次轟炸那種!

腦中“轟,轟,轟”輪番爆炸,直直炸響一萬次!

轟得盧湛眼前發黑,伸手不見五指!

這次,往後一仰,盧湛直接跌坐在圈椅裏,久久呼吸不上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書房門口的阿福,急得直跺腳,可裏頭毫無回應,阿福也不敢沖進去,只能幹著急。

“太子呢?在哪?”院門口忽然揚起一道女子淩厲的聲音。

阿福扭頭一看,糟糕,盛怒的朱皇後已經尋到了書房這頭,眼下正怒氣沖沖而來,手裏還捏著一張信紙。

阿福知道,就是那張信紙惹的禍。

“林真真啊,林真真,你這回怕是要害死咱們太子殿下了。”

小太監阿福心內直嘰咕,嘰咕完,忙快步上前,跪在長廊入口處,雙掌放在腦袋兩側,磕頭迎接朱皇後:“皇後娘娘吉祥,奴才阿福恭請皇後娘娘金安。”

聲音很大,意在提醒裏頭的太子,皇後娘娘來了。

可惜,裏頭的太子還是毫無動靜。

朱皇後腳步頓了頓,垂眸射向匍匐在地的小太監阿福,鼻子裏“哼”了一聲:“平日裏,就是你伺候太子的?都是你們這起子狗東西帶壞了太子,沒事,瞎往太子跟前塞什麽美人?”

“挑,也不掌掌眼,什麽破落戶都看得上?”

阿福嚇得戰戰兢兢。

朱皇後乃將門出身,還是姑娘時,絕對的虎女一個,依著她的性子,真想一腳踹得阿福倒仰過去。但進宮多年,坐在正宮皇後的位子上,被規矩拘著,性子到底收斂了許多。

“哼!”朱皇後收住癢得想踹人的腳,掠過阿福,徑直朝太子的書房門邁去。

到了,頓住,停在緊閉的書房門口。

真真是反了天了,她都到了,書房門還在緊閉?

“太子!”朱皇後剛朱唇大張,要怒斥一嗓子,“嘎吱”一下,書房門從裏頭打開了。

面無血色,蒼白得像鬼的太子盧湛,立在門後,隨後緩緩跪在地上:“兒臣,給母後請安。”聲音,虛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