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呐呐呐呐呐呐呐

誒?!

夜色無邊, 連遠處的光都因為雨點而顯得模糊。黃河遠用力眨了眨眼睛,確認那人影不是幻覺,猛地站起來,他蹲得太久, 起來時頭昏眼花, 突然看不清人了, 忙大喊道:“喂,你是白雲間嗎?!”

清亮的少年音夾雜著嗖嗖的冷雨聲蕩到對岸, 白色的人影停了下來,轉過臉,看不清長什麽樣, 站在雨裏一動不動。

“你怎麽不說話?!”黃河遠又吼。他既怕那人影是鬼, 又怕他是半夜遊晃在外的變態殺人狂, 咽了口唾沫, “你快說話啊!”

不多時,黃河遠聽見了隱隱的人聲,他說話聲不大,被雨聲掩蓋,聽不真切,倒是有些耳熟。

“你等我,你就站在那裏,別跳啊!!!”

黃河遠說完, 就往對岸跑,他按亮了手機電筒,攜著分寸微光繞過河,跨過橋,轉個彎。那白光搖搖晃晃向他靠近, 啪嗒啪嗒的踩水聲越來越響,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逐漸清晰。

黃河遠跑到目的地,上氣不接下氣,光掃過雨中人的臉,他瞳孔一縮,臥槽出聲。

眼前人穿著黑褲子,白襯衫,一張臉比襯衫還要白,是沒有絲毫血色的慘白,薄薄的臉皮凹陷下去,仿佛幾天沒吃飽飯。白雲間憔悴成這幅德行在黃河遠意料之中,但給他一億噸想象力也想不到的是——“白雲間,你頭發呢?!”

白雲間:“……”

落在身上的雨點陡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嘩啦啦的聲音——那是雨打在傘面的聲音。

黃河遠把傘撐在了他頭頂。

“再怎麽難過,也不能剃光頭啊!並不是每一個光頭都像琦玉老師那麽強,你想想邪劍仙,多醜!”黃河遠踮起腳,晃著手電筒照白雲間的光頭,鋥光瓦亮的腦袋將白光反射回來,亮得觸目驚心,刺激眼球,仿佛直視了克蘇魯邪神。

“你……怎麽在這裏?”白雲間動了動唇。這句話很輕,字句剛出唇,就仿佛已經被風吹散。他很久沒有睡過一個整覺,熬了幾天夜,仿佛與世界隔著一層膜,連自己的說話聲音都聽不清楚。

“我來找你啊!”黃河遠吼,“你是不是有毛病,半夜在雨裏晃,不冷嗎?!”

“……你好吵。”白雲間揉了揉耳朵,黃河遠的聲音像從深水裏傳來的,伴隨著嗡嗡的耳鳴,聽得人極其難受,“別說話。”

“哈?”黃河遠哼出一口氣,“算了,我不和你計較。回家!你家在哪?”

家這個字似乎刺激到了白雲間,他搖了搖頭,低聲說,“……我沒有家。”

說著,他繞過黃河遠,又一頭紮進雨裏,似乎還要繼續跑步。

“哇啊啊啊!”黃河遠氣得像憤怒的小鳥,甩開雨傘,薅住白雲間衣服往後一扯,“別跑了!你要不要命了,給我回家睡覺!”

黃河遠不覺得自己用了多大力氣,白雲間被他那麽一甩,竟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水花四濺,砸出一聲悶響。

“喂……!”黃河遠自己用左手打了右手一下,不知所措地蹲下身,用手電筒照白雲間後腦勺,“白雲間,你,你沒事吧……你別嚇我!痛不痛?!”

黃河遠沒照到血,又去照白雲間的臉,突然說不出話了。

白雲間睜著眼睛,下眼瞼一片緋紅,冷雨拍在臉上,順著皮膚往下流,一點透明的雨積在眼窩裏,微微顫動著。

他哭了。黃河遠想。

雖然看不見白雲間的眼淚,也聽不見他的哭聲,但黃河遠就是覺得他哭了。

大部分時候,黃河遠都是先哭的那一個。從來都是別人哄他,他壓根就沒哄過別人。

手電筒的光太刺眼了,黃河遠關掉手電,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多大點事兒,不就是……”黃河遠仰頭望天,說不下去了。

多大點事兒……不就是家庭離異,媽媽出事,被人罵上x牙熱搜,還可能被人肉到學校……

這根本不是小事。易地而處,黃河遠恐怕已經哭瞎了,他根本就沒資格安慰白雲間,告訴他,沒關系。

黃河遠咬了咬牙,從書包裏拿出光劍,按亮開關,腿一跨,跨坐在白雲間身上。

黃河遠好歹也是個一百多斤的男人,白雲間被壓得喘不過氣,他實在懶得說話,擡起手推了推黃河遠。

黃河遠抓住他的手,硬是把劍塞進白雲間懷裏,雙手托著白雲間的背,吭嘰一聲,用盡死宅嘬奶的勁兒,將他上身抱住了。

“呐,雲醬!”黃河遠用力拍了拍白雲間的背,鄭重地說,“就算,全世界都要毀滅你,我也站在你這邊。”

白雲間:“……”

“這把劍送你。劍在我在,劍沒電了,我也在。”黃河遠頓了頓,“……但是你不能騙人了!你振作起來,我再……送你一束向日葵。”

兩個人明明已經濕透了,白雲間甚至凍得感覺不到冷,但奇怪的是,被黃河遠抱住的地方,有了一絲陌生的暖意。雨水加快了熱量的散發,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那一絲暖逐漸累積,變成了一個非常溫暖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