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大約諸事不宜。

段無心平時對網友還算寬容,一般也就給煩人彈幕“三日禁言”套餐,實在是今天這幾個網友像約好似的,連戳三大禁區。

罵館長。

誇可愛。

說他運氣差。

尤其是剛封那一位,那欠嗖嗖的語氣和前面那個說他點背的大概是同一個人。

要是被他知道背後馬甲是誰,一定打得他叫爸爸。

調戲他,嘲諷他,很好笑?

段無心冷著表情,揚起下巴睥睨屏幕。

翹著的尾巴倒是有些委屈地垂下去,有一搭沒一搭掃著地面。

睡覺正香,床因為螺絲沒擰緊塌了一半。

出門遛彎,樹上掉下來的果子剛好砸到頭。

沒事兒爬個樹,一身白毛被雷給劈焦了。

很諷刺,他能帶給人好運,自己卻是個生活如履薄冰的倒黴蛋。

想到過往的血淚史,小白虎冷哼一聲,沖著空氣憤怒齜牙。

不行,我命由我不由天!

剛哼唧完,直播設備猝不及防冒起了煙,瞬間黑屏。

憑著常年苟且偷生養成的本能,原本軟趴趴的尾巴猛烈一甩,靠著擊打在地面的反作用力,段無心險而又險的躲開了爆炸。

……知道錯了,我認命。

這邊災難現場還沒處理幹凈,段永年就聞聲趕了過來。

他進門就瞥見報廢的設備,喘了幾口氣,才慢吞吞說道:“三連拉黑還不解氣,連鏡頭都氣炸了?”

段無心感覺自己又被老父親紮了心。

他耷拉著耳朵,快速地挪了半寸,扭頭拿圓滾滾的屁股對著人。

哪壺不開提哪壺,煩。

段永年彎腰蹲了下來,雙手揪著他兩只耳朵稍一用力,咻的一下,癱在光滑地板上的小白虎立刻被一百八十度轉了半圈。

指尖戳了戳炸毛的臉,段永年憋著笑摁了一下他脖子上掛著的項鏈墜子,問道:“到底在氣什麽?”

段無心揚起脖頸嗷了兩聲,咬牙切齒。

墜子是個自動翻譯器,能實時切換成模擬人聲。

段永年替他挑選的音色幹凈清澈,只是這會兒冷淡的語氣實在談不上好聽。

“沒事,那個人說我運氣差。”

段永年愣了半秒,又毫不客氣地笑出聲,“這人眼光挺毒,這都能看出來。”

“嘴也很毒,壞透了。”段無心磨牙。

“行了,別氣。”段永年隨手擼了擼他背上炸起的毛,哄道:“今天又砸杯子了?我給你拿了一套新的,你保證喜歡。”

段無心連眼皮都懶得掀,坦然接受命運:“反正過不了兩天都得碎。”

段永年把玩著杯把兒,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小白虎,又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

胸腔起伏,欲言又止。

段無心洞察力極強,直接戳穿:“您想說什麽?”

“那什麽,先洗澡。”

段永年彎下腰,輕松地把小白虎擼起來架在肩膀上,快步走進旁邊的浴室。

段無心弓著腰杵在浴缸旁邊,盯著水慢慢漲上來,面無表情地把旁邊幾只玩具小鴨子報復性地推進池子裏。

“今天用橙子味的吧。”段永年自言自語,拎著一堆瓶瓶罐罐擺了一排,又試了試水溫,才把小白虎小心翼翼放進去,往他頭上澆水倒沐浴露。

水溫正好,段無心微微仰頭,舒服地眯了眯眼。

“別動,我幫你。”段永年按住他,細心地順著油光水滑的毛。

他慢吞吞斟酌言辭:“要是,今後不跟爸爸一起住了,換其他人照顧你,你會不會難過?”

“你要退休了?”

段無心頭也沒回,篤定道:“就你在瀕滅館呼風喚雨的地位,退休了也可以照顧我啊。”

“五六十了,我倒是巴不得退休。”段永年揉了揉他的腦袋,還是一口氣把話說了個完整。

“上頭今天來找我了,說準備把你送給淩君寒當生日禮物。”

“淩君寒是誰?”

“聯邦最年輕的元帥。”

段無心渾身僵住,過了很久,才很輕地應了聲,“哦,元帥。”

他又想起那個漫天飛雪的冬天,父母死在一個軍人的槍下,只是“砰”的兩聲,純白的雪上一片嫣紅。

那會兒年紀小,那位軍官的臉已經模糊不清,只記得左臉有一道猙獰的傷,以及肩膀上難以忽視的金色勛章。

段永年救他回來已經是三天後,沒人知道那天發生過什麽。

只是,他跟軍人應該是勢不兩立的。

他們殘暴血腥,這位元帥大抵也是一樣。

那股煩躁感又湧了上來,段無心一巴掌打在鴨子上,滿屋子嘎嘎直響。

段永年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聲哄:“你放心,我沒同意。”

段無心聽出了弦外之音,“如果人家強行要送,你能怎麽辦?”

“你不想去,我就死磕到底!……憑我在瀕滅館呼風喚雨的地位……”段永年直了直後背,嗓音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