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十及冠

所謂鬼界，並不是凡人們想象中的冥府地獄，不是人死後必去的地方。

人界生靈死亡後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執念過深化作戾氣，最後吞噬融成怨魂厲鬼，無知無覺地禍患人世；另一種是解脫放下，消弭於世。

生既生，死既死。

沒有其他選擇才更怕死，才要修仙，才想與天同壽。

一千年前還沒有鬼界，是那場血洗大荒的戰爭締造了鬼界。

當時十二仙山與魔域九宗大戰百年，兩敗俱傷。終止戰爭的是彼時出關的月知仙人，他以碾壓大荒的境界震懾所有修士，憑一己之力劃下了乾坤清明陣。

殺孽過重之徒，入陣。

尚有悔過之心，出陣。

後世總有人說鬼界中關押的是魔域九宗的魔修，其實遠不止如此，被封印在鬼界永不見天日的是執著於戰爭，沉迷於殺戮，至死不墜復仇之心的狂徒惡人。

最可怕的鬼，是吃下人心的惡徒。

一千年過去，當年的戰爭已被無數人遺忘，唯有鬼界的封印時刻提醒著十二仙山。

乾坤清明陣中有惡徒。

至今對修真界的罪孽深重之輩，最大的懲罰仍是打入鬼界。

消失不見的月知仙人，無可撼動的乾坤清明陣，有進無出的未知鬼界。

這些早已是十二仙山的傳說。

秦九輕揚名修真界時，有人說他的天資如月知仙人般卓絕，倘若清明陣松動，他一定是最好的壓陣人。

天虞山第一劍問道是月知的佩劍。

問道一出，萬宗臣服。

而秦九輕是新的執劍人。

手執問道，劍護大荒，秦九輕堅守作為執劍人的信念。

可惜十二仙山不需要他。

命劍被毀，靈根被拔，危在旦夕之際他看到了無數熟悉的面孔。

他的師尊，他的師兄弟，他的同門，還有十二仙山的各宗掌門……

為什麽？

惡徒不入鬼界。

竊天無法知道秦九輕在想什麽，但他能感覺到他的情緒，這廣袤的識海，深黑中透著濃濃血氣，饒是他這吸納無數鬼氣的魔劍也有些怵。

這小子遭遇的確坎坷，可這心性也未免過於堅韌。

沒被擊垮，反而煞氣漫天，更加強橫。

後悔，竊天老他媽後悔了。

他不該沉不住氣，看到個人落進絳霜谷就趕緊附體。

是不是人的，不是長得是人就是人！

竊天腦袋瓜一轉，忽然計上心頭：“喂，你既然給了小骷髏名字，不如再給他一滴血。”

秦九輕沒出聲。

竊天一看有戲，忙道：“你不舍得吃他，但你可以讓他認你為主，精怪嘛，認主後才聽話，你倆也能共生……哎喲，老子好心好意給你出主意，你他媽就知道抽老子！”

秦九輕：“別打他主意。”

竊天不服：“小骷髏也不是有心救你，你這麽護著他做什麽？”

竊天看看他的識海，又道：“你這都可以墮魔了，裝什麽……操！”

秦九輕用了命氣，被抽得劍身發麻的竊天閉嘴了。

白小谷自從知道鬼界滿天飛的全是好吃的，十分迫不及待：“我們什麽時候去鬼界？”

秦九輕看了看天色道：“再等會兒。”

小白骨耐下性子，坐他旁邊數骨頭。他數了三根腿骨，四根肋骨，或許七根或許八根指骨後，擡頭看秦九輕：“到時候了嗎？”

秦九輕垂眸看他：“你知道時辰是怎麽計算的嗎？”

小白骨哪知道這麽高深的玩意：“要看太陽？”

秦九輕：“絳霜谷有太陽嗎？”

小白骨想了下：“有過……十次吧。”

千年白骨，只看過十次太陽，絳霜谷陰氣的確重。

秦九輕並不急著去鬼界，一來是乾坤清明陣唯有月明中天才會現出蹤跡，二來是他要盡可能拖過七個時辰。

竊天是一把禍世魔劍，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他有著堪比問道的力量。

秦九輕不會傷害小白骨，卻要降服這把魔劍。

靈根沒了，命劍被毀，那又如何。

天底下唯一能抗衡問道的神兵利器，近在眼前。

秦九輕耐心教著白小谷記時辰，小白骨不諳世事卻不傻，學東西特別快。

末了還會舉一反三：“我懂了，辰時宜用早膳，午時可用午膳，那戌時用晚膳對嗎？”

秦九輕應道：“對。”

白小谷狠抓重點：“那什麽時辰適宜上床呢？”骨不驚人死不休，一開口就是命脈！

本來等得心焦的竊天：“……操！”早晚有一天，他要被這色小骨給搞死！

秦九輕：“……”

白小谷記憶力頗佳：“是不是宜在亥時？”

秦九輕平心靜氣道：“睡覺當稱就寢或安寢。”

白小谷絲毫不給秦夫子面子，說得不留絲毫余地：“不是睡覺啊，上床是上床，就兩個人疊在一起……”九大寂好笨，連雙修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