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圖書館五樓,档案室。

窗簾拉上,邊角處也搬了植株壓住,這裏的燈光就不那麽顯眼,档案堆成了山,余友友從档案山的中間輕輕一躍,輕巧地落在邊緣處,隨手將額發別至耳後,就同其他忙碌著的共事者們點點頭,抱著懷裏這一打走了。

她進了隔壁的小會議室,這裏的人要少許多,林安也在,那一撮紅毛像火一樣顯眼,他正靠在桌邊偷偷打哈欠,學生會會長就坐在他們上首,盯著攤開的一張地圖細瞧。

余友友瞪了林安一眼,把自己抱來的那部分放在桌上,經過林安時還不著痕跡地踩了他一腳。

可這家夥豬一樣,半點反應都沒有,看樣子困地要鉆到桌子下面去了。

你自己提議來圖書館的,結果到了卻困到鉆桌底?

她靠近時會長就發現了,偏頭朝她一笑,隨手接過她帶來的文件夾,簡單翻了兩下,抽出其中一本就開始看。

說是會長,這位的年齡也不比他們大多少,但余友友知道,這看上去像個大學生的會長,實際上和學生會存在的時間一樣長。

他有一頭短褐色的頭發,待人溫和但手段強勢,學生會遠離進入副本之人需要遭受的危險,是個比較松散的組織,也沒有強制要求,但有會長在,這個組織的內部一直很穩定。

余友友猜測會長本人是第一批進入遊樂園的遊客,不過,只是後來學生會也經歷了許多,不是所有人都想縮在遊樂園裏的,而誰又會缺心眼地去打聽別人過去的傷疤?甚至於現在還有人使用偽造的名字交際呢,不過偽造姓名在系統面前一戳就破,也就是會長本人從沒透露過自己的名字,也沒人問,就這麽“會長”“會長”地叫下去了。

余友友看他們一時不能休息,就離開這去沖咖啡了。

她沖完咖啡,隨意瞥了眼鏡子,可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她仿佛是怔住了。

那是一張年輕又疲憊的臉,她瘦了,年齡看不出什麽差別,依舊是滿臉的膠原蛋白,眼睛卻蒼老了。

學生會要招新了,她蹙著眉想。

但麻煩的就是這點,他們可以招新,卻不能大肆宣揚。

學生會的創辦雖然獲得了園長的認可,可園長也不經意地表現出他對學生會的態度。

他許可,但不贊成。

余友友有時候會覺得他們和藏在園子裏的反叛軍們一樣,只是他們是家鼠,那群是野鼠,但在外人眼裏,又有什麽區別呢?

如果反叛軍消失,他們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余友友看著鏡子,似乎些呆了。

放在兩年前,她是不會思考這些的,可兩年的時間讓她謹小慎微許多——她眼睜睜看著這麽多人死在副本裏,退縮了。已經偷來了兩年,她還想再多活二十年,最好能回家。

所以學生會不能消失……

那反叛軍也不能消失。

她手下微微發緊,端著咖啡回了會議室。

現在會議室裏熱鬧了許多,會長正含笑聽他們討論如何把反叛軍逼出來——

因為那個老人死了,只留下了他的女兒。

而那個才十四歲的女孩不僅病弱,還不良於行,沒人相信她能帶好隊伍,現在是個好時候。

他們翻了幾個小時的档案,就是在找“不會出現在論壇裏”的信息。

這就不得不提一下圖書館的書籍分布了。

一個遊樂園需要那麽多的書嗎?

不需要,但就是由這麽個圖書館,而且塞滿了書,除了五樓,下方四層樓最多的書籍,是工具書,以及自傳。

不過,工具書上的內容在論壇的子板塊也能搜到,所以大部分人如果需要——進入副本有時候是真的需要——就會直接在網絡上解決問題,而自傳呢,網上沒有,可也沒有什麽特殊的。

很神奇,余友友偶然抽出幾本看過,那些自傳都不是大人物,或者說都不是她記憶中的大人物,而是一些非常平凡的小人物。

那自傳會講述小人物的人生,他們出生,成長,愛上一個人,與她相處……實際上,讀起來還挺像小說的,也算是個消遣。

但是余友友也沒什麽興趣去讀——

因為這些自傳都沒完結。

仔細想想,一般人是在死前或者獲得大的成就才寫自傳,他們的自傳是有個主體的,會在“獲得巨大成就”後完結,可這些沒有,因為這些人根本就沒什麽大的成就。

有時候上一頁還是“早飯很不錯”,下一頁就全書完了,對看得正高興的人來說無異於往頭上潑了盆冷水。

這種憋屈的“小說爛尾感”經歷地多了,余友友就不再看了。

她後來也沒什麽時間了。

她每天,都很忙,很忙,都把自己忙瘦了。

“友友,來看,”會長給她指了下攤開的地圖,“這是地下的地圖,而那些人就是靠這種方式躲在園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