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過往

裴茜出國那天，是難得的清醒狀態，和裴霽言珩他們分別時，是笑著的。

裴霽不放心第一次出國還是治病的裴茜，裴茜也不放心在國內的他。

裴茜身體虛弱到說話都困難還囑咐裴霽，要好好吃飯，不要擔心她，要經常給她打電話，又怕裴霽覺得國際電話貴舍不得，悄悄告訴他自己的小金庫在房間的抽屜裏。

她所有壓歲錢都在那裏存著，她要給裴霽報銷話費。

在裴霽再三保證會經常給她打電話後，裴茜才放心。

送走裴茜後，言珩去公司上班，沒課的裴霽回江城苑。

裴茜出國，專門照顧她的林姨也暫時離開了，裴霽站在偌大的別墅裏，驟然覺得冷清不少。

雖說裴茜之前也三天兩頭往醫院跑，真正在家的時間並不多，但好歹還有些人氣。

現在裴茜不在，裴霽看哪兒都覺得空。

裴霽也不知道做什麽，坐在客廳毫無目地按著遙控器，看著電視裏面播放的刀光劍影的大熱武俠劇，他連一個演員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太空了。

裴霽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發呆。

十幾年來，裴茜從來沒有離他這麽遠、這麽久過。

遠到坐飛機都要十幾個小時。

裴茜一走，不但房子裏面空了，裴霽覺得自己心裏好像也空了一塊兒。

電視不好看，裴霽想起裴茜說的小金庫，又去了她房間。

裴茜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怕落灰，房間裏零碎的東西都裝箱收拾好了，裴霽走到她說的那個抽屜，打開一看，發現小姑娘這些年還存了不少錢。

整整齊齊半抽屜的現金，各種面額的都有，以紅色居多，旁邊還有一疊紅包殼，上面寫著各種祝福的話。

裴修舒盼她們這些年送給裴茜的紅包，連紅包殼她都沒扔，好好地收在她的小金庫中。

裴霽沒動裴茜的小金庫，看完後又原封不動的合上了抽屜。

一擡眼，他又瞧見了那個熟悉的相框。

現在那個相框旁邊，還放著幾個嶄新的相框，最大的相框裏面裝的是一張合照。

是前幾天在醫院拍的。

大合照裏面有林姨，有舒盼、裴修、裴承博、秦許和護工小姐姐……所有人都在。

除了大合照，還有言珩、裴霽和裴茜三人的合照。

那天在醫院照了很多照片，都按裴茜的要求洗了出來，擺在她房間。

看著照片上笑容燦爛的裴茜，裴霽神情有一瞬間恍惚，不知怎麽的，忽然又想到他當年從林信瑞家裏逃出來的那天。

他清楚的記得，那天太陽很大，他出來得匆忙，渾身上下連一塊錢都沒有，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沒拿。

身無分文，不知何以為家。

裴霽不知道這座城市離那座偏遠的小鄉鎮有多遠，但他知道，孤兒院裏還有一小裴茜在等他。

好在他記得從去車站的路，裴霽一路朝車站跑。

他不敢停下來，因為他不知道林信瑞什麽時候就會突然追上來。

裴霽也試過向別人求助，可是大夏天的他逃了一天沒洗澡沒換衣，大家嫌棄他邋裏邋遢，也怕遇上仙人跳，像趕蒼蠅一樣趕他，心善的人覺得他可憐，會給他一塊五塊的。

靠著這一塊兩塊，裴霽渡過了前兩天。

裴霽是逃出來的第四天遇見言珩的。

那個時候裴霽自覺已經離林信瑞所在的城市很遠了，也花完了所有錢，沒吃沒喝的餓了快一天了。

走不動的裴霽蹲在街角，肚子裏空空如也，看著穿流如織的人群，心裏有些木然的想

要不去偷吧。

就算到了這個地步，裴霽也很冷靜。

他知道裴茜還在孤兒院等他，他不能就這樣餓死在這裏。

他還太小，就算打零工都沒人要，完全沒有收入來源。

走投無路之下，求生欲讓裴霽不擇手段。

“小孩兒。”

然而還沒等裴霽把‘去偷’這個想法付諸行動，陌生清亮的嗓音突然在他頭頂響起，緊接著他被一道陰影籠罩。

肚子咕咕叫的裴霽有些煩躁，聽了這話不耐煩皺眉擡頭看去，就見自己面前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年輕男人。

男人本來就很高，裴霽蹲著他站著，更顯得裴霽小小一團。

男人低頭看著他，見他擡頭後對他笑了笑：

“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聽了男人的話，年幼的裴霽愣了愣，頭微微一歪疑惑又意外地瞧他。

也許是陽光太烈，男人逆光站著，為了看清楚他的模樣，裴霽擡手擋在眼前，眯著眼睛看他。

可是他只看清了男人那雙帶笑的眼。

後來男人彎腰伸手來牽裴霽擡起的手，俯身下來半個身子都暴露在陰影中，裴霽才徹底看清男人的長相。

裴霽當時心裏的第一反應是懷疑眼冒金星的自己已經餓出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