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預知 碰觸到了他微涼掌心中的一小寸皮……

霏霏細雪漸漸落在了裴鳶柔軟的睫毛上,並隨著她愈發不勻的呼吸,慢慢融化。

未央宮內的青石板地上,也結了層薄薄的寒霜。

司儼身後站著兩個衣著黯色襜褕的將作大匠,顯而易見,適才這三人明顯是在商議宮殿的修繕之事,而在裴鳶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後,他們便停下了交談。

將作大匠瞧見了大長秋,亦覺出裴鳶的眉眼同宮中裴皇後有肖似之處,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亦對著裴鳶揖了一禮。

裴鳶停住了步子,邊感受著奇異且快速的心跳頻率,邊覺自己的雙頰在這凜冽的寒風之中,竟是愈發熨燙。

司儼往她的方向又走了幾步,裴鳶竟是有些慌亂,只得下意識地往後退著步子。

她和司儼的距離,由數丈,變為了一丈。

她只要邁個兩三步,便能離他極近。

這般近的距離,裴鳶能清晰瞧見司儼墨黑的鋒眉上也沾上了些許的落雪,更襯其容止清峻疏冷。

裴鳶表面強自撐著平靜,可伴著如豆擊鼓般的怦怦心跳,她只覺她軀體內仍存著另一個她。

此時此刻,另一個她正在狂奔著,且幾欲啊啊啊啊啊啊地尖叫。

原本她是要同司儼道謝的,可她怎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真是丟死人了!!!

“我…我……”

裴鳶憋了半天,方才說出了一個我字。

——“裴小姐,身體可還有恙?”

司儼應是看出了她的局促和不自在,他先她開口,問向了她。

男人的嗓音宛若鐘磬,低沉卻不失清越。不同於他相貌的冷淡陰郁,他同她說話的態度很是溫和。

可明眼人皆能看出,這種溫和實則是他待人的修養。

讓人覺得似近非近,且透著淡淡的疏離。

這種溫和,反倒是處處設防,似是與人隨時保持著距離。

大長秋瞧出了裴鳶的赧然,便在她的耳旁小聲提醒了一句。

裴鳶終於回過神來,適才心中的那些雜念也漸漸消弭。

她想著,司儼畢竟是諸侯世子,便按照平日所習,款款地對著司儼施了一禮。

“多謝世子…今日的救命之恩。太醫說,我的身子已無大礙,只是受了些驚嚇。”

言罷,裴鳶卻覺這句話並未能表達出她對司儼特別真摯的感激,便又糯聲添了句:“…世子之恩,裴鳶來日必將報答。”

小姑娘年歲尚小,面上稚氣未脫。許是有些怕生,眉眼也有些怯生生的,臉頰也透著不大自然的緋紅。

她站在簌簌的細雪之中,明眸清澈。

亦如新雪般,氣質帶著不諳世事,且不染塵埃的純潔。

司儼聽罷,回道:“裴小姐無需言謝,我與你兄長自幼相熟。見你逢難,自要相救。”

兄長?

裴小虎什麽時候認識司儼的?

思及此,裴鳶不解地問:“世子,您…認識小虎嗎?”

“小虎?”

司儼被裴鳶問的微怔。

他隨即反應過來,唇邊也終於有了一絲極淺極淡的笑意,回道:“你說的是裴猇罷?”

裴鳶略有些懵然地點了點頭,她心中微有懊悔,她怎麽就當著司儼的面,將裴猇的小名說了出來。

司儼嗓音溫淡地又同她解釋,道:“我的友人是你長兄,裴弼。”

裴鳶微微張了張小嘴,暗覺自己真是犯了糊塗。

那裴小虎怎麽可能是司儼的友人呢?明明長兄才同他的年歲相近。

裴鳶因而赧然地垂下了雙眸。

她想起了裴皇後適才的話,司儼其人,應是個頭腦極其聰明的。

可她同他也只交談了寥寥數句,卻已經犯傻了數回。

裴鳶因心中的緊張下意識地攥了攥拳,卻覺司儼腰間帶鉤的那塊玉珇還在她的掌心中握著。

她復又訥聲開口,以極小的聲音道:“世子…您有東西落在我這處了。”

說罷,便將小手伸向了身前男人的方向。

司儼身量頎長高大,見狀便微微彎身,亦伸出了指骨分明且修長的手,接過了女孩手中的物什。

裴鳶將那一小塊玉珇放在了司儼的掌心中,整個動作下來縱然是萬分小心的,指尖卻還是在不經意間,碰觸到了他微涼掌心中的一小寸皮膚。

只是輕輕地一個碰觸,卻又讓她的心裏生出了異樣的悸動之感。

司儼將那玉珇握住,隨後回道:“多謝。”

——“這是您之前抱起我時…我不小心拽住了您腰間的帶鉤……”

話說到一半,裴鳶下意識地又往男人的腰間瞥了一眼。

司儼亦隨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自己腰間的帶鉤。

簡簡單單地一個舉動,卻盡顯其儀質溫雅。

司儼很快又再度掀眸,看向了裴鳶。

裴鳶本想扭頭避開他的注視,卻又覺得做出這種舉動會很怪異,只得穩了不穩愈發不勻的呼吸,強自鎮定地又道:“……所以它才落在了我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