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更 抓包

【三更】

司儼總覺得, 當他看見某些特定的事物時,總會觸發他記憶深處,那些幾乎被遺忘的東西。

但是每當那些事物稍稍喚醒了他的回憶後, 關鍵的某個記憶點又會再度斷觸。

包括今日這次, 再加之上次在內侍局旁,他以為裴鳶會被獒犬咬傷的那回。

這兩次他頭腦突湧的畫面中, 都出現了一個陌生少女的身影。

司儼耐著劇烈的頭痛,他努力讓自己變得冷靜, 且竭盡所能地回憶著那些畫面的細節。

那些畫面發生的時代背景, 明顯不是在本朝, 而像是在一千多年前。那時中原之境並無王朝這個概念, 反是林立著數十個小國家,這些國家也是剛從部族演變而來。

而在部族之中, 巫者往往也會醫術,他們的地位亦是最尊。

也因此,那些小國的國君亦很依賴各國大巫祝的占蔔之術, 待巫祝定完吉兇之後,才會決定諸如戰爭這類的大事。

但是這些, 到底又同他有著什麽樣的牽扯和聯系。

司儼復又憶起, 在他十四歲那年, 司忱剛被朝廷封為了撫遠王, 正值春風得意之時。

而他身為嫡長子, 也被司忱正式封為了潁國世子。

在十四歲那年, 司儼第一次碰酒, 那時他也只飲了小半壇的醇酒,卻因酒量不佳而爛醉如泥。

據當時的下人說,他喝醉後竟是還曾自稱為孤過, 司忱當時甚至還以為,他那時就有了僭越之心。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發現自己不能飲酒,且一旦飲酒就好像會變成另一個人。

司儼覺,他的身側有太多奇怪的事發生,但是他一定要將這些謎團一個又一個地解開。

待他覺得頭痛終於有所好轉時,卻覺裴鳶早已不在這馬車的車廂之內。

而他身側的坐席上,也只余了幾個小小的血滴。

司儼掀開了車帷後,卻見小姑娘已經在絳雲的伺候下止住了鼻血。他得見裴鳶終於無恙後,也覺得自己並沒有白白培養絳雲這個細作。

姑臧那處也跟來了個隨行的醫師,他是亓官邈看重並悉心培養的人,裴鳶適才也喚侍從將那醫師請到了馬車之旁。

司儼只見,裴鳶亭亭地站在那兒,面上稍顯幼態的嬌怯少了許多,從姑臧來到這地後,竟也有了獨當一面的穩重。

這時,裴鳶柔聲對那醫師道:“郁都尉突然頭痛,你來給他瞧一瞧。”

司儼心中倍感欣慰,隨即嗓音溫淡地回道:“夫人,我沒事,只是最近可能過於疲勞,歇一會便能緩解。”

裴鳶仍覺不甚放心,便道:“可……”

司儼回道:“真的沒事,你先上來罷。”

說罷,便沖裴鳶伸出了手。

恰時一陣稍顯呼嘯的風沙從眾人的身前刮過,裴鳶只覺被其迷了雙眼,口鼻之中也被灌入了一些細密的沙土。

說實話,裴鳶並不喜歡這種地方,同中原的繁盛相比,敦煌這地可謂偏僻又荒涼。

但是既是跟著司儼來此,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也覺得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亦對接下來在敦煌的短暫生活有了期待。

裴鳶小手上的血痕還未拭幹,卻又因著猛烈的風沙顧不得那麽多,只得握住了男人的手,復由他牽引著,再度鉆進了馬車內。

黃昏之時,縱是路途上發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是一行人終於平安到抵了館驛。隨行侍從武功精銳,他們裝扮成了尋常的羌人和商賈,隨後也入住了鞏筆驛之中。

這一帶最常見的坐騎並非是馬,而是駱駝。

且敦煌的諸景比之於中原,也有很多不同。

正逢上落日之際,廣漠之中,並無密集的建築群落。也因而,懸於天際的夕日瞧上去格外的圓|渾,顏色的飽和度也更高。

它的光芒亦不刺眼,散發著一種既溫煦,又堅定的力量。

司儼縱是以護羌都尉身份來此,陽關縣的縣令還是到了一趟館驛,來特意拜謁他,二人亦在館驛外供旅人飲酒的地方聊了多時。

天色漸黯,裴鳶見司儼還未折返而歸,便用小手持著裝滿羊脂的玉盒,亦將絳雲喚到了身前,壓低著嗓子細聲道:“絳雲,你幫我塗塗羊脂好不好,聽說在身上塗滿這個,就可以防止風沙的侵襲。”

絳雲欲言又止,有些猶豫。

因為司儼曾很明確地對她們這幾個女使說過,他不許她們三個碰觸裴鳶的身體。

司儼這時已從館驛外歸返,卻見裴鳶的小身子背對著他,正以極小的聲音同絳雲嘀咕著什麽。

絳雲則面對著他,待看見司儼向她二人走來時,她正要向他問安施禮,卻被他用眼神示意噤聲。

裴鳶也因而絲毫未覺察出,司儼竟是站在了她的身後。

小姑娘還在用那副嬌軟的嗓音為絳雲寬著心緒,糯聲道:“沒事的絳雲,我們背著他做,他不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