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4/5頁)

除了拍賣會上那一眼,她再也沒有向他所在的方向,分出任何一點注意力。

其實以彭格列世代累積的龐大財富,不要說一枚蝴蝶發夾,就是買下十枚、二十枚,也算不上什麽。

他明明贏了這場拍賣,卻又像是輸得一塌糊塗。

他看見了她身邊神秘俊美的黑衣青年,明明骨子裏是個冷漠至極的男人,卻會故意笑著捉弄她,看她生氣了又會想辦法逗她開心,顯然非常寵愛她。

她現在這麽幸福。

比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要更幸福嗎?

那他呢?

他要怎麽辦?

他們之間的過往清水杏說不要就不要了,她這麽灑脫自私地以死消失在他面前,她不在以後的每一天他都如同活在地獄之中,再次見面,她卻要挽著別的男人的手,告訴他她過得很好是嗎?

不能忍受。

完全……無法忍受。

他喝掉酒杯中僅剩的最後一口烈酒,任由熱烈的酒精滑下灼傷喉嚨,與海上冰冷的空氣交換,連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

其實他沒必要太替她著想的不是嗎?

他是彭格列首領,是意大利黑手黨教父,是裏世界裏黑暗的代名詞,只要他願意,他大可以直接和港口黑手黨開戰,用什麽卑鄙手段和陰謀詭計都好,他完全可以把她搶過來,不計後果,不論代價,就算她恨他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這個念頭一出,他聽見腦海裏響起一個低低的嘆息:你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你看看你現在……活得還像是個人嗎?

另一個聲音則冷冷道:有所謂嗎?在她死之後……我有哪怕一天活得像個人嗎?這本來就是清水杏欠我的。

對,這一切本來就是……她欠他的。

如果不是她接近他帶回情報,給仇人做幫兇,奈奈媽媽不會死。

他不會被仇恨折磨得面目全非,不會在復仇的道路上把她當做唯一的精神慰藉。

不會在她死後痛苦瘋狂成這樣。

她還沒有算清之前虧欠他的一切,憑什麽要把他一個人扔在原地?

她憑什麽?

這一切原本就是清水杏虧欠他的!

突然間,海上狂風大作,雨水嘩啦落下,白色蝴蝶發夾瞬間墜落金海裏。

下一秒,落海的沉悶聲響起。

夜裏的海水冰冷刺骨,不似白天湛藍,反而黑得見不到底,就像有指引一樣,他伸手握住了白色蝴蝶發夾,卻在突然之間,連上浮的力氣都沒有了。

幽藍的深海,像是所有人終要走向的歸宿。

他閉上眼。

不如就這樣沉下去吧。

就這樣一直下沉到看不見盡頭的深淵裏。

也許沉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連同她的這枚白色蝴蝶發夾……

她的白色蝴蝶發夾……

等等——

他驀地睜開眼。

有什麽東西不對!

記憶裏,這枚白色蝴蝶發夾,分明是他在煙火大會上送給京子的!

為什麽清水杏會有?!

會什麽自從上船以來,他心裏一直默認這是本屬於清水杏的東西,並沒有對其中的違和感纏上任何懷疑?

像是有一道光劈過腦海中一直混沌的空間,被他遺忘的一切,都在這一刻清晰了起來。

那個在他被校園暴力時遞過手帕的女孩。

那個在煙火大會上笑著佩戴好他送來的蝴蝶發夾的女孩。

那個和他一起看螢火蟲,拉著他追趕永遠也追不上的火車的女孩。

那個……曾經無數次回到“過去”,妄圖救他的女孩。

在這一刻,她的面容終於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面前。

周圍似乎有瑩亮的藍色水泡上浮,像是無數被遺忘的眼淚,終於有了重見天日的一天。

啊……

原來不是她拋棄了他們的過去。

最初忘記一切的人……是他啊。

*

機器人侍者來敲門,說外面有人找她。

睡得正香的杏杏百般不情願地披上衣服出了門,看見眼前的人的瞬間就被嚇了一跳。

棕發青年像是在水裏浸過一遍似的,全身上下連同短發和黑色西裝都濕透了,這麽大的雨他也沒有撐傘,杏杏連忙把傘舉到他頭頂,擔憂道:“綱吉君你還好嗎?你沒事吧?”

離他近了,才嗅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杏杏更擔心了:“你喝酒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想起來了。”

杏杏一怔:“……什麽?”

“我想起來了。”他眼眶通紅,垂眸凝視著她,“全部,所有的一切。包括你一次又一次回到過去試圖救我,包括哪些過往……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就任由我誤會了你這麽多年,甚至讓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是你虧欠了我,甚至是重逢的現在……你怎麽能忍住什麽都不說?清水杏你怎麽能忍住什麽都不告訴我?!”

杏杏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