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1章 故鄉的原風景

有了英雄小刀之後,鄭明應該是在辛苦的采集著星織草,他每天傍晚都會給丁蒙送來一碗糙米飯和一盆清水,就靠著這一點點的食物和飲水,丁蒙也休養了大半個月才恢復。

走出棚戶,他這才發現這地方是在一個狹窄幽靜的山谷之中,漫山遍野都種植著碧藍色的星織草,鄭明就是靠著每天辛苦的摘集為生。

棚戶旁邊是個木頭搭建的破爛牛棚,牛棚裏面沒有牛,但卻住著牛伯。

因為鄭明也不知道牛伯叫什麽名字,反正他就稱呼為牛伯,牛伯也是個衣衫襤褸的老年難民,據鄭明透露,他來的時候牛伯就已經住在這裏了,牛伯終日閉不出戶,只有傍晚的時候才出來蜷伏在門口,對著遼闊的天際用綠骨葉輕輕的吹奏曲子。

之所以要蜷伏,就是因為牛伯的左腿已經齊根斷去,無法正常站立,至於腿是怎麽斷的,牛伯從來不說,丁蒙他們也從來不敢問,因為牛伯的脾氣很古怪。

他從不搭理丁蒙和鄭明,不管丁蒙他們一天有多麽辛苦,就算累得死去活來的,他總是會在傍晚時分準時出門,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找鄭明要酒。

酒這個東西在邊境對於他們這樣的窮人來說,那是極為奢侈的玩意,即便是市集出售的最劣質的酒,都需要鄭明每天多采兩個小時的星織草,然後背到鎮子上才能換來一小瓶。

也正是這麽一小瓶,無論刮風下雨還是嚴寒酷暑,鄭明從不吝嗇每天為牛伯兌換,而且也從來沒有過怨言。

牛伯酒量很淺,每次喝完酒,就會對著天際慢慢的吹奏曲子,曲子很優美,丁蒙聽得多了,慢慢也會吹了。

他吹奏得比牛伯還要好,但他始終不知道這曲子的名字,所以有一次趁著牛伯在喝酒,丁蒙鼓起勇氣上前:“牛伯,你每天都吹這首,這曲子到底叫什麽名字啊?”

牛伯平時從來不說話,這次居然破例了:“你為什麽要問名字?”

丁蒙沉思著道:“我總覺得這曲子很傷感,但又充滿了懷念,就像……就像回到了家鄉一樣。”

牛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曲子的名字,就叫《故鄉的原風景》。”

丁蒙頓時恍然:“難怪!”

牛伯道:“你的故鄉在哪裏?”

丁蒙搔頭道:“在南方邊境的彩雲鍍。”

“哦!”牛伯不再多問,喝完酒之後照例吹奏一曲,然後回棚裏休息。

但經過這次之後,他不再吹奏《故鄉的原風景》,而是吹奏出各種各樣的曲子,歡快的、豪邁的、悲傷的、優雅的……有大盛王國的動人雅曲,也有域外魔國的牧民戰歌……反正不管他吹奏什麽,丁蒙總是學得很快。

“牛伯,你會這麽多曲子,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丁蒙又問。

牛伯還是沒有理會他,他依舊我行我素,傍晚時分準時出門、蜷伏著殘廢的身軀慢慢的喝酒、然後吹奏完畢就爬回棚裏去休息。

這個人是真的怪,怪得簡直是可怕,但丁蒙卻並不畏懼他,丁蒙甚至還覺得牛伯有幾分親切感。

冬天慢慢過去,明媚的春天終於來臨,一個春雨纏綿的傍晚,牛伯喝完酒之後吹奏了很長時間,這一夜的曲子格外傷感,曲聲中帶著一股股難以描述的哀傷,令人久久不能自已。

躺在稻草堆上的丁蒙聆聽了大半夜,他忽然覺得牛伯這一生之中肯定經歷過某些特別痛苦的事情,所以情願窩在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終日以酒和曲子來打發時間。

他不用進食也可以活著,可是他活著,也許就是因為每天傍晚的這一小瓶劣酒。

“你們是為了什麽而活?”牛伯偶爾會忽然問出這種問題。

鄭明正背著米面回來,他永遠都是那種積極向上的心態:“牛伯,咱們要是不忙活,您老人家的下頓酒可就沒了著落。”

牛伯也不理他,轉頭道:“丁蒙,你呢?”

丁蒙露出了一絲苦笑:“我一定要活著,而且要好好活下去,才對得起那些人!”

他想到了小女孩、想到了護民官、想到了丁文赫、還有那些在冰天雪地裏相繼凍死的小夥伴,沒有這些人的慷慨和大義,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丁蒙這個人。

牛伯端起了酒瓶:“喝一口嗎?”

丁蒙搖了搖頭:“我不會喝酒!”

牛伯冷哼道:“男子漢大丈夫,連酒都不會喝,談什麽活著?”

鄭明沖了上來,一把抓過酒瓶就喝了一口,然後他就猛烈咳嗽起來。

牛伯看了兩個小家夥一眼,也不再說話,慢慢喝掉剩下的酒,吹了一首漁歌之後又爬回棚子裏去了。

丁蒙看著他佝僂的身軀,目光中帶著同情之色,他終於能理解鄭明為什麽每天那麽辛苦,也要堅持為牛伯買一小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