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婚禮如約而至。

王玥琳反復被勸說,終於被兩個兒子說動,盛裝打扮出了門。她其實是存著一些心思,就算報復不了白沛明,也要讓他膈應,讓他體會到,離開他她簡直過得快活似神仙。

他倆其實還是互相在意的,畢竟是十九年的夫妻。偏偏白沛明做的事情不可挽回,讓王玥琳連勸他回頭的勇氣也無。

丈夫出軌是王玥琳的死穴。她小時候,鄰居是一對中年夫妻,男才女貌,十分相配。女人勤快溫柔,極得王玥琳的愛戴。甚至王玥琳那時候就暗暗發誓,以後自己要成為這個樣子的女人。被她的眼睛看著,仿佛泡在溫熱的清泉般舒爽,被她的手撫摸著,細軟幹燥,仿佛自己是至美無雙的寶物。

這樣一對天作之合,還是在男人出軌後悄悄破裂。女人不肯離婚,那個年代又有哪對夫妻有離婚的概念呢?離了是會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的。男人娶不到心愛的女人,脾氣暴躁,對女人反復暴打。女人也一聲不吭的受著,就是不肯妥協。有時候,王玥琳在家認認真真寫作業,耳邊會傳來細細的啜泣聲,讓人一聽就悲傷到了骨子裏。

王玥琳那時還小,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聽到了父母提起女人時的嘆息,看到那女人眼中消耗殆盡的光芒和越發清瘦的身子。她知道發生了不好的事,卻又一頭霧水。

她記得女人死的前一天,撫摸著她的頭。女人沒有孩子,所以對她格外的照顧。

她說:“你說,我這樣做對嗎?”

王玥琳看著她,眼睛清澈,裏面透著不解的神色。

女人嘆口氣:“我是真的愛他,所以,我也就不肯放棄他。但是,他這些日子的表現,讓我疑惑了,我愛的是他嗎?我真的了解他嗎?”

王玥琳歪了歪頭:“你不愛他,不了解他,幹嘛跟他結婚?”

女人笑了:“你看,你愛你媽媽,但是,你了解她在想什麽嗎?我為他做的一切,只是我以為的對他好而已,他可能不屑一顧。我一直拖著,也只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對人好,人家哪有不高興的?”王躍林不屑的撇撇嘴表示不贊同。

“如果有一天,你想吃糖,但是你媽媽說,吃糖不好,會壞牙,為了補償,她做了你喜歡的蛋花湯,但是,你只是想吃糖而已。

“你覺得她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但是,其實蛋花湯她是沒有義務做的,她想讓你健康長大,又想哄你開心,最後可能費力不討好。

“我一直在做蛋花湯,卻沒注意,其實他最喜歡吃糖,喜歡到,我不給,他就去偷。”女人的面孔是化不開的悲傷,“可我哪願意,他為了口腹之欲,成為一個讓人罵作風有問題的小偷,所以,我一直勸他悔改。”

“但我才想到,只要我離開,那一切,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王玥琳似懂非懂,只理解到似乎女人說要走。她不樂意了,泫然欲泣,拉著她不讓她離開。女人嘆一口氣,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應該考慮放過這段感情了。這些天,我一直活在悲傷裏。甚至,我一想到,當我為這個家奔波勞累,他和那女人在一起,嬉笑玩樂,樂不思蜀,就說不出的怨恨。我想,我怎麽會變成這樣子呢?我有時居然會有一種心思,我就算拖死他,也不讓他倆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我想找他談談,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女人超王玥琳歡快地眨眨眼,仿佛終於做出什麽重大決定一般輕松自在,“你看,我還年輕,還有什麽理由阻止我重新開始呢?”

王玥琳也笑了,她有著小孩子纖細而敏感的神經,隱隱約約理解了女人的話,因而期待著女人的浴火重生。

沒想到,卻得到女人的死訊。

大概是男人和女人交談時,一言不合,那男人的家暴,致使女人的頭撞上鋒利的桌角,不治身亡。她之後一直關注著那個男人,覺得他應該接受懲罰,但是在女人下葬後的第二天,他瘋了。他喜歡的那個鄰村年輕的女孩子踉踉蹌蹌跑著來找他,再也不復之前的潑辣美麗,大聲嘶吼的喊著他的名字。他卻再不認識任何人,撫摸著女人的照片,仿佛雛鳥看著媽媽一般專注堅定。

王玥琳朝那女人吐了口水,那是她認為最鄙視人的做法。她之後反復琢磨,終於想通了一切,暗暗發誓,絕對不可容忍未來丈夫的任何一次外遇,沒有任何機會,一次就完。

她打扮得非常漂亮,有種知性的女人的典雅與自信,挽著大兒子的手進入酒店。白沛明婚禮規模不算大,畢竟是二婚,但熟人大都是有權利有地位的,因而場面也很隆重。她進去的時候,白沛明正在招待一位有非常有手段的領導,據說四十多歲就已經有了很大的權力,官運亨通。王玥琳是第一次見到那人,真是一看就是有城府的有深度的大人物,一舉手一投足給人龐大的壓力。那人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情緒,眸子黝黑不可變,王玥琳得到深深的注視,從內心到骨子裏想要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