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夢碎

從過完年,俞奪覺得和Gqwhodb的關系有了點兒變化。

如果打個比方,以前他倆像在一家淘寶店給人打單子的店員。現在像普通朋友了。

盡管普通朋友也沒有多親密,但對於Gqwhodb來說,可能已經是一大步了。明明是個才18的小孩兒,話那麽少,情緒也淡淡的,連俞奪都有時候覺得逗不動他。

不過他倆現在開始聊點兒別的了。

比如前兩天,Gqwhodb剛問過俞奪,他為什麽晚上一直不睡覺,是學校還沒開學麽?

俞奪緊急編出來說,學校寒假沒開學。他在東三省上大學,寒假放倆月。

Gqwhodb又問,那你是還有半個月就開學了麽?

俞奪說是。

Gqwhodb就沒繼續說了。

這段時間也不是天天打,畢竟俞奪腰不行,就是炸魚,坐那兒等著躺贏就行,坐久了他也撐不住。年後就是過幾天,打一天,過幾天,打一天了。

這天早上說好了晚上不打。

二月。

年初幾。

天還冷,訓練室窗戶上蒙了層水霧,撥開霧,銀鉤子似的月亮,藏在幢幢的香樟樹影後。

基地庭院外是一條罕有人至的窄巷,被迫停下訓練的這一兩個月,俞奪經常去巷子中散步。

現在是晚11點。

沒走出幾步,俞大隊長就嫌累,想打道回府了。

-Lin:在麽?

俞奪靠到墻邊。

-愛吃魚:怎麽了

-愛吃魚:不是說好今天不用打麽

-Lin:不打。

同一座城市,同一片月色,相似的巷道。有個男孩子靠著墻邊蹲下來,覺得自己無能地低著頭。他覺得自己軟弱。軟弱的人,才會想去乞求別人的幫助。

不是為他做什麽的幫助。

和他說幾句話就好了。

-Lin:可以聊會兒麽?

-愛吃魚:可以啊

-愛吃魚:聊什麽?

他不知道。

他是茫然的。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發現自己沒自己想象的那麽厲害。離開家人,離開朋友,分文不帶地孤身來上海,他以為只要他認真對待,他的職業生涯會是一片坦途。他傲慢於,甚至自命不凡於他是萬分之一的天才。

家庭教育從小教育他,他們未來應當去改變這個世界,並時刻準備好掌管世界。

但他才發現。

離開他優渥的家庭,他什麽都不是。

現在他住著八人一間的集體宿舍,宿舍臭氣撲鼻,聽著舍友的鼾聲失眠。他學會做飯,學會記賬,學會把每個月五千出頭的工資再攢一半下來。

這種簡單的物質上的不適,他都還可以忍受。

可他無法忍受,從他來上海,到今天,整整半年,次級聯賽十幾場比賽,他只上過三場。還是三個小場。

這三小場他明明都贏了,他排位分韓服前三,遠遠領先,全隊第一,經理還是和他說,你不合適。

經理說,我們比賽不一定是要上排位分最高的選手,而是要上最合適的選手。

一句合適,將他拒之門外。

望眼所見,都是數不清的,十七八的,有天賦的男孩子。

像被趕出羊圈的羊群,軟弱而迷茫。

他在當中,被這浪潮吞沒。

他不知道聊什麽,也不知道從何聊起。

只要有個人,願意和他說說話就可以了。

-Lin:都可以。

-Lin:晚上吃的什麽?

俞奪靠墻笑了聲,心說這話題可夠硬的。

但俞奪也沒嫌棄,就這麽和人聊了起來。

外面冷,用手打字凍手指頭,他索性開了語音通話,單向的,他說,Gqwhodb聽,打字給他回。

當然,肯定還開著變聲器。

-Lin:你在外面麽?

“嗯,”俞奪說,“散步呢。”

-Lin:和家人一起?

“沒,”俞奪笑笑,“我一個人。”

他頓了會兒,想起Lin好像也是孤身在外面打工,“我從初三就搬出去,自己一個人住了。”

-Lin:不會覺得

-Lin:孤獨麽?

“還好吧。”俞奪記起他初三輟學,一個人跑上海來想打職業,新時代那四個人,他第一個認識的是烏龍茶。因為新時代網吧就是烏龍茶表姐開的。

一開始不熟,可後來他在網吧呆久了,也就和烏龍茶混熟了。

他低笑道:“朋友不都是要去主動交的?又不會給你自己送上門來。”

“不過沒關系,”他有點兒輕佻地說,“你現在不就有我了麽?”

俞奪嘴上流氓慣了,剛說完,猛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個女的,還是個甜妹音。

“不,林林,我的意思是說,”俞奪頓了會兒,嗲聲嗲氣地說,“我們以後就是好姐妹啦!”

-Lin:。

俞奪邊聊,邊向大門走。這一趟散步出門,統共走了也沒幾百米。

剛進門,他遠遠聽見幾聲貓叫。

“我喂了只流浪貓,”俞奪走過去,“我過去看看。一會兒拍照片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