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雪夜

冬天冷得很,沈流看小孩在冰上摔得沾了一身冰渣子,哭笑不得的脫了外套裹著他,把人扶到場邊,才下滑溜溜的冰面,就直接把人背起送到場邊的椅子上。

這位國家隊男單一哥沒什麽架子,半跪在張玨面前。

“是傷到了左腳踝,對吧?”

張玨抹去眼淚,這當然是疼出來的,自己俯身解開冰鞋,然後又脫襪子,露出紅腫的腳踝。

在關節處綁運動繃帶可以有效防止運動損傷,他的小腿、膝蓋部位都綁著運動繃帶。

沈流疑惑道:“怎麽不綁腳踝?”

張玨不好意思的回道:“我總覺得腳踝也綁起來的話,滑行的時候不好發力。”

其實他已經有點後悔了,因為如果他今天在腳踝處也綁了繃帶的話,說不定就不會扭傷了。

“你這樣腫著不行,你的家長呢?”

沈流問清楚張玨的舅舅是誰後,就立刻去找了工作人員幫忙找人,又去整冰車下面搜集了碎冰,用袋子裝著給張玨冰敷。

於是一哥給張玨留下的映象立刻從“專注的表演者”變為“這哥們人品不錯”。

張俊寶沒多久就趕了過來,看著大外甥的腳踝先是心疼,沈流則按著冰袋,和張俊寶說起話,張玨才發現他們居然是認識的。

沈流也出身於H省省隊,和張俊寶是在同一個教練手底下待過的師兄弟。

他們決定帶張玨去找一位已經退休的前省隊隊醫給張玨看腳,因為對方就住在離場館不遠的省隊家屬小區,離這最近。

進小區的時候保安攔住了他們,張俊寶撓著頭,拿出手機給老大夫打電話,張玨趴在老舅背上,眼珠子就不自覺轉到路邊的卷餅攤上。

沈流見狀,轉身便買了幾份卷餅回來,遞給小孩一份,還和張俊寶解釋:“師兄,秦大夫喜歡這一口,我給他帶一份。”

張俊寶托了托大外甥的腿,對沈流感激一笑,叮囑已經開吃的大外甥。

“小玉,在舅舅背上吃東西可以,但你要敢把渣滓落我身上,看我抽不抽你!”

張玨嘴裏含著食物,嗯嗯啊啊的應著,過了一陣,就有人朝小區門口跑了過來。

等近了,沈流就發現這是個身量高大的男生,臉部輪廓深邃冷硬,瞳色是偏淺的灰,大冬天的只穿一身與眼眸同色的單薄毛衣,瞧著有點像雪原上的獨狼。

少年俯視眼前這三人,心裏回想著爺爺說的“瞅著很俊的矮個兒娃娃臉”、“只有一米七的小帥哥”、“還背個娃兒”。

娃娃臉肩頭趴了個白白嫩嫩、眉眼幹凈秀致的男孩,臉頰鼓鼓一動一動的,認認真真的啃卷餅,像只松鼠,怪可愛的。

小夥子確認了三人的身份,張嘴是一口京腔:“我爺爺是秦堂兒,他讓我來接你們。”

秦堂就是他們要找的老大夫,有人領路,門衛才終於放了人,進去的時候,張俊寶和沈流小聲嘀咕。

“這就是秦大夫的孫子?這身板瞧著真結實。”

張玨聽了一陣,就知道了秦大夫的妻子是俄國人,所以來接人的小夥子有四分之一的毛子血統,秦大夫的兒子兒媳平時都在京城工作,放假才帶著兒子回老家探望老人。

張玨心想這位混血小哥看起來臉嫩,身高卻起碼有一米八五,張俊寶和沈流兩人都是花滑男單,而亞洲男單的平均身高是一米七,和這應當是未成年的小哥相比,兩個大人居然還要矮上一截。

卷餅被刷了一層芝麻醬,聞著就香噴噴的,裏面還有嫩嫩的雞蛋和雞肉,張玨吃得專心,被老舅放沙發上的時候正好吃完。

張玨將包裝的油紙卷成一團,正要找個地方扔,就有人把垃圾桶用腳推到他手邊,他擡頭,對好心人道謝。

“謝謝。”

少年應了一聲,自我介紹道:“秦雪君,十六歲。”

“我叫張玨,十二歲。”

秦大夫是個頭發花白、戴著老花鏡的老爺爺,他今年六十來歲,退休不到兩年,精神矍鑠。

老爺爺不緊不慢的一捏小朋友的腳,沈流滿臉擔憂:“醫生,娃的腳莫事吧?”

“娃的腳挺好。”

秦大夫也是一口地道的東北腔:“沒傷著骨頭,養兩周就行,這陣子注意別激烈運動,擔心的話,過兩天帶過來,我給他艾灸。”

說著,老大夫又用繃帶給張玨進行了加壓包紮,還給了張俊寶幾貼自己配的膏藥。

張俊寶把張玨又訓了一頓,張玨立刻舉手發誓說以後再也不偷偷獨自練跳躍了,但哪怕是旁觀的秦雪君,只要看到小孩滴溜溜轉的黑眼珠,都知道這小子肯定是知錯就改,下次還敢。

訓了一陣,訓話和認錯的都口幹,兩杯水被擺到茶幾上,張玨捧起來抿了一口,水裏帶著羅漢果的香氣,潤潤的,水溫不冷不熱,給他們遞水的秦雪君坐在靠陽台的椅子上,認認真真翻一本《THE LANCET(柳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