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走火入魔

過了不知道多久,衛懸周身的灼燒感逐漸變弱,反是感覺到一股莫名強大而邪惡的力量正緩緩溶入自己的體內。

衛懸爬到諸星殿中的一面巨大銅鏡前,看著與從前判若兩人的自己:原本小麥色的肌膚已變成青紫色,曾經漆黑烏亮的雙眸變得渾濁不清,瞳仁急劇收縮變小,布滿紅血絲的眼白占據了幾乎所有瞳仁。

他將手顫抖著伸向銅鏡,直到觸摸到冰涼的鏡面時,他仿佛才終於相信這陌生而可怖的面容就是自己,清晨萬籟寂靜,唯有他淒厲而悲涼的笑聲回蕩在諸星殿之中。

他撿起《無妄心經》和恕,走出了諸星殿。邁出門口的那一刻,他停下了腳步,回首最後望了一眼他守護的地方,從胸口掏出那把曾經為若瑤梳發的木梳,“啪”的一下掰成了兩半,扔在了地上。

他要斬斷與若瑤的感情,斬斷心中所有的悲憫與正義,獨自去尋找所有與那次侵略南蒼的西穹人報仇。

彼時的若瑤正在南蒼國東部的戰場前線,她從小跟著清逸道長學習醫術,在這次戰爭中已經挽救了不少戰士和盟軍的性命。

西穹軍隊迫於南蒼頑強的抵抗和東昭國援軍的壓力,在幾天後退出了南蒼國境內,戰爭宣告結束。

若瑤聽聞衛懸家中的村莊也遭到了迫害,於是在結束了傷員救治之後,她就趕去了村莊,誰知看到的卻是已經被戰爭迫害的殘敗不堪的村莊。當看到衛懸家人的墓碑之時,若瑤心下一涼,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她來不及多想,上山去兩儀觀尋找衛懸。誰知到了兩儀觀之後,道長們都說多日未見衛懸,而諸星殿中封藏的《無妄心經》也不見蹤影。

“若瑤姑娘,我們還在諸星殿門口發現了這個。”一位道長拿出一塊棉布包著的東西遞給若瑤。

若瑤打開一看,那正是刻著自己名字的木梳,然而已經斷成了兩半。

“衛懸,你究竟在哪裏……”

從那以後,若瑤終日四處尋找衛懸,然而數月過去,仍然沒有他的絲毫音訊。

終於有一天若瑤聽聞西穹國的邊關營地被襲的消息,而死者恰好就是當初去往南蒼參戰的一名西穹朗將,她當即猜想這極有可能與衛懸有關,於是趕到了被襲擊的營地附近,雖沒有找到衛懸的蹤影,但她打探到那朗將確實被箭射穿心口而亡,更加確定衛懸一定是來找西穹人報仇了。

若瑤基本上猜到了衛懸的意圖,多方打聽之下,她知道了其他幾名曾在南蒼領軍作戰的將士如今所在之地,恰好他們都在邊境之地。

在趕去第二個邊鎮時,為時已晚,那將領也已經死亡。

她迅速趕到第三個臨近的邊境駐守之地,尚未靠近營地就已感到這裏彌漫著血腥的氣味,她看到遍地西穹士兵的屍體時,仍舊心存僥幸,希望這不是衛懸動的手,直到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彼時的衛懸正將一支箭矢徒手插入那身穿將領衣著之人的胸口。盡管眼前的衛懸已經同從前判若兩人:陌生可怖的外貌,殘忍瘋狂的屠戮,以及殺掉最後一人時眼裏流露出快意、貪婪和仇恨,但她仍然確定這就是她日夜尋找的衛懸。

若瑤上前去拉住衛懸,不想卻被他狠狠地甩到了地上,他仿佛不認識若瑤一般,眼神沒有絲毫往日的溫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兇狠。

衛懸對準跌在地上的若瑤拉起弓箭,眼看箭就要被放出,那把斷了的木梳從若瑤的袖口中掉出。看到那木梳,衛懸像是受了刺激一樣,捂住頭跪倒在地,痛苦的掙紮,嘴裏不住的嘶吼:“不!我不能傷害她,快停止…”

“懸……是我,我是若瑤啊……”若瑤站起來想要上前扶住衛懸,而衛懸卻大叫:“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

若瑤看著痛苦的衛懸,後退一步,拿下背在身後的古琴,開始彈奏當初衛懸最愛她彈奏的一支琴曲。

神奇的是,在聽到這旋律後,衛懸漸漸安定了下來,嘴裏竟然喃喃道:“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他身上的黑紫色“火焰”開始慢慢消褪,眼神也不再那樣猙獰。

當衛懸恢復正常之後,他將一切告訴了若瑤。

“《無妄心經》的確帶給我了無法想象的力量,可它也在逐漸控制我的思想,侵蝕我的意識,當我喪失理智時,就會大肆殺戮,無論對方是誰。盡管我極力用意念對抗它,但我發現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越來越無法抗衡那股邪惡的力量,就像剛才,如果不是那把木梳掉出來刺激到我,我真的害怕我會……”

若瑤默默的流著淚,雙手捧住他沾滿鮮血的手掌。

衛懸沉默良久,緩緩站起身,若瑤拉住她,“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