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華胥七夕宴

想到了水,景宇靈機一動,匆匆倒茶後遞上:“上仙請用茶。”

林澤怎會不知其意,但並未多言,頷首道謝,淺飲涼茶。

那並非是清熱敗火的真涼茶,而是侍婢未及撤下的武夷大紅袍,已在紫砂壺中泡了近兩個時辰,橙黃明亮的茶湯稍顯渾濁,馥郁蘭花茶香幾乎散盡,景宇情急之下沒顧得上用法術加熱,茶味滯澀發苦。

林澤恪守君子之道,嚴於律己,寬於待人,一聞便知茶已失味,卻還是雲淡風輕地品了半口,算是給足了景宇面子。

若是換了楚靈犀,必會當場發飆掀桌,她不甚通風雅茶道,不過殘飯冷茶是打發叫花子的標配,她可受不得這般怠慢。

安皓白燃起幽幽安魂香,開始施法診療,他釋放魔尊靈珠中的法力,與林澤相互配合,灌輸靈力入妖女體內。

兩股精純法靈暖流自她心口閃電型舊疤處灌入,繞行十二經十五絡,最終重回心脈,楚靈犀有如身處氤氳溫泉,在藥草異香中沉沉睡去,緩緩入夢。

又是一陣地動山搖,華胥諸事以十倍的速度在她眼前閃過,一位位白衣道生來回穿梭,如同一道道刀光劍影,楚靈犀眼花頭昏,索性緊閉雙目,坐地盤腿,晃晃悠悠間雙手合十——

“時光時光,速速流逝,華胥橋段快快結束,北荒新篇快快開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最後一句完全是她信口胡謅,仙族乃符篆類法術之王,妖族與魔族僅習實用類咒法,不甚精於此道。

楚靈犀不過是一時興起,在仙族的地盤借用了一句仙族的咒術口訣,做戲做全套,還搭配使用玉清至上手訣,對錯不重要,有趣最重要。

本該是左右手掌交叉搭在一起,左手大指屈掌內,其余九指皆露於外,可她對於精深咒術不甚熟悉,僅僅是瞧過幾眼神仙的手勢,算是只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略顯笨拙的手指頭彎來扭去,手訣純屬四不像,像極了人間那些假扮神仙過家家的熊孩子。

楚靈犀的話音剛落,地震般的晃動便恢復平靜,繞梁絲竹之音入耳,美酒佳肴之香入鼻。

她沒有睜開雙眼,心中已有不祥預感,可仍舊懷抱最後一線希望,雙眉緊鎖祈禱道——

“不要是華胥七夕宴,千萬不要是七夕宴!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楚靈犀確實愛熱鬧,但從不喜歡假正經的正筵,更討厭別人吃著她看著的宴席,華胥七夕筵便是最戳痛點的那一種。

或許是胡亂使用“急急如律令”的緣故,天未遂其願,正是七月初七七夕節,七音同於氣,願望落空,楚靈犀氣到差點七竅生煙。

宴會剛剛開始,大型才藝表演秀即將拉開帷幕,她恰立於圓形高台正中,用生無可戀的目光望著台下白泱泱的華胥師生,還好眾人看不到她,不然非得來一段歌舞才能對得起這場面。

她五音不全,才藝全無,烏鴉歌喉,堪比殺豬,聽者流淚,聞者後悔,漢子身板,不精音律,若是踏歌起舞,步步準準踩於笑點,說不定能夠因一曲一舞而成名,成為四界最為閃亮的諧星。

舞台四周最前排為若水上仙與眾位慈師,後排是一茬又一茬如漂白韭菜般的華胥道生,座次排序明顯尊老不愛幼,柳芽與嘉木這一屆最新入山的道生被安排坐在視野最差的尾排角落。

楚靈犀從一排排雕花描金的酒案上飛過,時不時能碰上孽緣熟人,皆是她昔日的手下敗將,無論打仗、打架還是罵戰,妖女戰神從未輸給過任何一位神仙。

道生兩人共用一案,林澤與陳曉同席,嘉木和豆芽菜同坐,旁側的雕案空空如也,安歌與北枳不知去往何處。

華胥有“七夕香囊寄情”的習俗,可用縱物術將繡囊贈予心儀之人,其中往往裝有手帕、配飾或首飾,若對方回禮,即為兩心相印,兩情相悅。

仙界極重面子,道生的香囊一般不會當面相贈,而是悄咪咪地以法術傳送,如同間諜偷情報,此舉的目的是最大化降低被拒後的丟臉尷尬,即便表白失敗也不會被旁人知曉。

林澤和嘉木的桃花運旺得很,時不時便有精致香囊飛到二人的手邊,他們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每每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繡囊掃落於地,絲毫無憐香惜玉的情懷。

圍觀的楚靈犀著實看不下眼,白眼翻上了天靈蓋,她實在受不了仙族矯情造作的風俗,大大方方表白多爽快,何必搞得像偷晴不倫戀。

妖族和魔族從不折騰這些虛套子,喜歡就直率講出口——“我稀罕你,你稀罕我不?”

如若有緣,相互稀罕,就親親抱抱舉高高,如若無緣,那便各走各路,此處不稀罕,自有稀罕處,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