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衛霍

整個天下,於疾風驟雨之中,更暗藏驚雷湧動,等待石破天驚。

江南四月春風暖,塞外天地依舊寒。

時間已到四月,在中原春暖花開準備耕種的時候,這片土地依舊寒冷。

這裏是草原,放眼望去就是滿是雪白的銀裝素裹,與冬日的白不同,這個季節的冰雪更為晶瑩,甚至帶著華麗的光芒。

那是尚未融化的積雪再次凝固,在原本的白色之上多了一層閃爍著光華的冰。

這裏雖冷,卻不荒涼。銀裝素裹之中,座座帶著色彩的氈房在雪地中,像是花瓣一樣開放。而在無數的氈房之中,一座並不非常高大,但是華麗異常,仿佛寶石一般璀璨的城池,屹立當中。

這裏是金蓮川草原,塞外水草最豐美的時候,曾是匈奴、鮮卑、契丹、女真等族重要的遊牧地區。

早在金代,這裏就是皇帝的避暑勝地。

而到了大元,這裏叫做上都,是大元精神上的真正都城。

一百多年前元世祖忽必烈還是藩王的時候,調集了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能工巧匠,在這裏開始築城。

當時的蒙古人橫掃天下,漢人工匠,色目人,波斯人工匠,甚至純白人的工匠,全集中在這裏。所以這座城市,不但豪華,而且匯聚了東西方的文化。

城池建好之後,蒙古大汗死去,忽必烈以這座城市為前沿,它連接蒙古,迅速招納部族。又靠近漢地,可以從容的使用中原物力。最終,忽必烈戰勝敵人,登上了漢位。

盡管之後大元定都在大都城,但是上都依舊是傳統蒙古貴族心中的精神國都,這裏每年都有皇帝貴族前來打獵避暑,而且最為隆重的忽裏台大會,就是在這裏召開。

這裏雖然身處塞外,但一切都是那麽的美。這座城市從來不是作為要塞存在,而是為了彰顯大元的盛大武功。

一個穿著皮袍的少年,從氈房裏出來,拿著鐵皮桶,準備去河邊提水。冷冷的風,吹著他通紅的臉頰,腰間短刀的紅色絲帶,微微飄蕩。

這城市的邊上,就是一條清澈的閃電河,即便是冬天也不會凍上。元人敬畏天地,更不吃水裏的魚,所以清澈的河水之中,無數小魚在愜意的遊動。

忽然,少年在河邊站起來,用手搭在眼睛前,遮住劇烈的陽光,看著遠方。

遠方的高地上,幾個騎兵突然鬼魅一樣竄出來,馬上的騎士明顯是中原人模樣,他們似乎遠道而來,戰馬和騎士都顯得很疲憊。

這裏是大元的上都,除了商人,很少有中原人來。

少年努力的看著那些騎士,心裏在想著,是遠方的朋友?

牧人好客,他們的祖先以家庭或者部族的形式追逐水草生活,在殘酷的自然環境中艱難的生存,茫茫草原,可能許多年都見不到外人,這使得他們格外珍重遠方的來客。

突然,少年感覺腳下的大地震顫兩下,放在河邊的鐵皮桶和積雪開始一同晃動起來。

緊接著,馬蹄的轟鳴響起,數不清多少猙獰的騎士在地平線上出現。他們手中馬刀的光芒,比地上冰雪的晶瑩還要刺眼。

嚓地一聲,少年拔出腰間的短刀,頭也不回的往氈房那邊快跑。

“敵人!有敵人!”

這片土地上,曾經是許多草原民族為了生存死戰的地方。但是百年的安穩,讓這片土地上現在的人,似乎忘記了危險。

氈房裏的人,城池裏的人,在四月的風中站出來,疑惑的看著遠方,直到遠處的鐵流到了眼皮子底下,看清楚他們脖子上纏繞的紅巾,才開始倉惶的大喊,尋找武器和戰馬。

這是紅巾軍,關先生帶領的北伐中路軍,紅巾軍中最為機動的騎兵部隊。

“兒郎們!”戰馬之上,身材越發消瘦卻滿眼精光的關先生,揮舞馬刀大喊,“攻破上都,殺呀!”

“殺呀!”

震撼天地的馬蹄聲中,是中原漢兒那山呼海嘯的呐喊。奔馳的戰馬之上,他們眉宇和胡須的冰雪,在風中化為碎片,露出他們一張張古樸木訥的臉。

轟,戰馬穿過了氈房。

長刀揮舞,鮮血灑在了潔白的氈房圍墻上。

無數牧人在四散奔逃,騎士的長刀把從容的在他們的後背上劃過。

騎兵所到之處,祥和的安寧被打破,氈房倒了,人死了,無主的馬匹不住嘶鳴,獵狗夾著尾巴大吼。

這片土地,多少年沒有來過敵人,這片土地多少年不曾被鮮血滋潤,這片土地多少年不聞的殺戮,今天都開始上演。

“沖城!”關先生在騎兵的最前邊,碩大的飄揚的北伐大旗之下,放聲呐喊。

中路軍是紅巾軍的孤軍,從一開始他們就陷入了元軍的包圍圈,他們被包圍在太原城下,被包圍在太行山裏,被包圍在大同。他們像是喪家之犬,怎麽也跑不出元軍精心布置的圈子。